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转载]穹宇:女作家,并非密不透风的美丽

(2015-06-06 09:19:06)
标签:

转载

分类: 自由转载

[转载]穹宇:女作家,并非密不透风的美丽一次研讨(银川女作家们)2015.01 手机拍摄

 

做事的平原

 

    之前写过女作家平原的,那篇题目是《木妮及其他》,发在《朔方》上。写到她不光是写小说的平原,更是做事的平原。

    以平原开题,是要我们永远不能忘了能够给我们大家做事的人。

    就写短篇小说的女作家而言,宁夏的整体相对来说好于其他各地的在于,她们“作”的成份几近没有,我之前所谓的“华语女性写作之中年气象的‘恐龙相’”,也几近没有。她们守真,低调,不随波逐流而充满好奇地追求文本经典性呈现的努力,是值得称道的。

    平原小说就篇数来说,是我读过的宁夏女作家作品最多的一个,如《恐龙灭绝在星期七》《花儿与少年》《爱人同志》《执拗的晚餐》《风往北吹》及《一罐蜂蜜》等。她的小说每一篇试图建立一种“格局”,每篇都相对独立,便是这各样 “密不透风的美丽”的建立试图。但并非均是密不透风的美丽。就《一罐蜂蜜》这篇,它典型地表明,在“男性”(社会人)视角之下,人物有着阶层等阶的不平等,小说从而想要指向一种“自上而下”地“打动人”的努力,但价值判断上失误了。如同那句著名的评张艺谋电影《金陵十三钗》的话:凭什么妓女的命就比女学生的贱?在《一罐蜂蜜》中,那凭什么一大罐蜂蜜比一小瓶蜂蜜更能让人感动?这对女性作家来讲,这么写,我只能说要更有点胆量,也让人产生更多的疑虑。(当然有人会说这“有”,至少比那些“如此冷漠”和“不动声色的围观者及局外人”“要好”,如我们常见的行为譬如捐助慈善什么的,全球倡导。那其实,他们做事要有实力,或者,“很好的人”们奋斗成功做公益做慈善,比“很坏的人”聚了财自我地挥霍一空要强吧。况且我们中国居于“庙堂”的,优越主义男作家,就喜欢这么弄。)

    做事的平原,是美丽的。或者说劳动着的女人,是最美的。我在之前那篇有写到,大家至少是我们宁夏70后写作者都知道这样的一个平原。而她做事,也引领或启示一部分人如张涛如王西平如我如阿舍也在参与或者策划不同形式的文学促进活动。她依然在坚持。

    我以平原这篇小说为例,要说到写小说写人物写故事要“贴”为好,平视,而非俯视,更别担心小说因此而没有“格局”,而女作家写“社会人”,往往更有风险,我想说这不是性别歧视,当有一定的局限是有的;马金莲倒是平视或者偏向于仰视的,她的长篇小说《马兰花开》和另一位宁夏男作家长篇小说最近同时获得了“五个一”工程奖,我有一个评:“我想大概它们的人民性大于文学性吧。”这句发到QQ“说说”上,一出来,一位和我一起进过修的、老在《小说选刊》露面的同学被当即惊到了,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它们?我安慰他说,应包容所有的写法,其实这就随口一说而已。每个人的话说出来,也基本都有相悖的包含。给你思辩上的启发也好,是夸是批,我相信你的判断甚于相信我自己。

    因此,并不是就事论事以人论人。以平原小说为例,如何展开一些写作上的话题,是每个写作者个人考虑的,这与我有关,但又何干?

 

张惠雯的爱

 

    读了张惠雯的新短篇小说《岁暮》,感觉没有谁再能把经典继承得这么好了。

    我喜欢她的小说,这没办法。我说她是“老派”的年轻人,她说她认同。

    她的短篇每一回都会带我到她的迷人的场景中,体味这人生的瞬间永恒的诗意和爱。她让我坚定了文学永远超越电影和音乐的信心和文字在静默中持有的那种涌动的魅力所在。

    我们需要这个。

    从《水晶孩童》《安娜和我》到《爱》《两次相遇》《书亭》《醉意》(不仅仅是这些)一路写来,张也沿着讲出寓言童话到捕捉相遇恋爱那时节到现如今成年后铺展《暴风雨》平息下来的《岁暮》,一路表达,但“爱”的主题始终没有变,写婚恋方面的“在一起”的桥段没有变。这都在她的书写和掌控当中。

    我喜欢她“思想”的“保守老派”,她的“主题”的基本“限定”以及“题材”的“没有新意”,甚至某种“场景”的相对固定——“聚会”或者“约会”,在写到婚后的他们事,有时候并不逃脱 “婚外情”的“套路”。

    我后来读到她推荐给我的乔伊斯的《都柏林人》,其中的《两个浪汉》我总结一下后,我就发现,这个小说其实就写“泡妞”这件事,很“俗套”,当小说结尾出现那枚闪光金币时,它当时哗地一下照亮了我。却原来都柏林的人,跟我们所有地方的人,完全一样。他们,乔伊斯和张再一次证明,小说,原来不在于事大事小,事新事旧。

    《岁暮》写的是男女主人公“在一起”实际却没能“在一起”,没能“在一起”实际却“在一起”的无奈状态,使得张的这个喜好的“在一起”桥段更纵深了一步,小说表达层面上从二维达到了三维。她的这一系列短篇在总的“瞬间永恒”主线之下,短暂和长久、拥有和失却、守贞和出轨、表象和实质……关于“致无尽的关系”的思辨,各有侧重或互有交织。就叙事厚度来讲,《岁暮》更像得益于那些到处流传的大部头的外国名著。

她小说中写男女相遇和在一起或者而后没在一起时,我发现更多时候,那个男人是笨拙的,性情的,甚至有些落魄书生般的处世无力感,年龄没有区别;而这个灵活且能干的年轻女人,刚开始就是被动的犹疑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同篇目)她们愈来愈趋于理性化和更多呈现其母性的一面(甚至她写了一个专门的中篇《母亲的花园》)。这与我日常所体察到的对男女成长的历程往往不能同步的认识相一致。

    记得2012年回到国内的张来了趟北京,约好我和另外一个她的编辑在北京吃顿饭见一面。我从鲁院所在的朝阳区的芍药居赶往她说的三里屯工人体育馆附近,对于同样不熟悉北京的我,她短信先告知我怎么倒坐地铁,到哪一站下。待我出了地铁口,她又告知我往北“慢慢走,我们还没到呢”,在我没有恐路感地一路轻松地到了约定的地方,看到她们(她跟《青年文学》一位女编辑)已在一起,我后来一直觉得她大概早就到了,却是一直通讯指路让我消停过来。在告别之后,晚上我发了个短信给她,说到关于她作品给我新的感受的一个词:光芒。其实,她人给我的印象就像那个玛利亚。上帝与张是不是关联,我真的不知道。但这,和她的作品相一致。

 

马金莲的语言

 

    刚读完马金莲的短篇小说《1987年的浆水和酸菜》。

    这次她显得轻快,没那么苦巴巴了,以前,老被她揪得肠子疼(就是她有篇小说叫《难肠》那意思)。

    我第一遍读是在微信上,是《小说选刊》的微信公号,读了开头几段,就没读下去,因为突然冒出的一个形容词,一个成语,一个标准的造句……(后面将说到,但我不举例了)成了我阅读这个小说的“连路虎”。这是第二次读,因为杂志来了,可能是《小说选刊》本期(10期)夹寄的2015年年历画萌萌哒,让我心情大好之故,我就对自己暗暗说必须要把马金莲的新小说读完。

    我对小说语言是挑剔的,这个大家差不多都知道。

    但,并不惊喜,可以说木木的。尽管这次那些“突然冒出的一个形容词,一个成语,一个标准的造句”们被我单方面认定为:出现这文绉绉的小学生句式和用词语成语造句法,是因为这就是一个乡村小学生视角的小说,“我”在小说中的。那这样,我就读下去了,还读出了一种顽皮可爱来。但读完,情节和场景几乎没走入我,我大概知道它写了什么,但没能入心(当然有可能我就是故意“零内容”来考验它的叙述的力量,这不是我要故意排斥,而是我后来形成的这样一个阅读习惯)。

    只是感觉马金莲与石舒清小说语言上的很大距离,尽管马同学是一个非常善于向身边人(譬如石舒清譬如郭文斌)学习的好同学,但准确,定力,节奏……不能同比,何况力量和持续的美感这些。

    在宁夏,马金莲“走出去”了,可能因为宁夏或者西海固之外的人们,喜欢听这带方言土音的”普通话”。马在宁夏,作品并没有外界那么被重视,我想主要方面还在于此。

    本地人,是不喜欢“土枪射出个洋子弹”的。我们听老乡讲话,往往会觉得方言讲惯了说”普通话”特别不入耳,特别是讲不好得话,会不能容忍——不信,你回到老家给亲戚朋友讲普通话试试;但听外地人讲不标准的“普通话”,他都有时都讲成“鸟语”了,我们却觉着动听。

    其实还有个许艺也在固原,她们的路子不同。许是学院派,书面语;马是民间派,口语。许在宁夏相对被看重一些在于,听不出她的宁夏口音,估计她的外语也讲得不错,这会令当地人(同行)们惊异如我。当然许艺发表于南方的海派的先锋意识强的那些杂志上的小说诗歌,是被到处的标准“普通话”和“洋腔”淹没了没有也未可知。

    我认为她们各自有着很强辨识度的。

    宁夏马金莲,宁夏许艺,这俩目前宁夏仅有的80后女小说家,我的老乡,你们可得好好写。

    感觉还没说完一样,以后看到新作再写。

    (马金莲写出了西海固女人的“隐忍的良善”,这个价值,不在这次话题之列。)

 

敞亮银梅

 

    我们编辑部偶尔吃个工作餐什么的,要喊文学院的韩银梅一起。

    以后在一些别的小聚会上相见,我便说,看韩老师喝酒,让人知道什么是“清冽”,我特别要模仿她端上盛满白酒的小透明玻璃杯微翘兰花指,在通明的灯光下,低头浅喝一口。于是大家特别开心。她若作东,我可能喝多,同样的酒,我们在她的场子这儿能喊出酒的香来。到最后大家基本都醉了,这就有些过后让人咦地惊异。有一回都喝差不多了,她站起来,为大家小声唱了《小城故事》和《甜蜜蜜》,我在心里说,真好哎。热烈鼓掌中,她脸红了,若梅。

    她写了个系列老年题材的中短篇小说,我熟悉的当是短篇《雁去鱼来》,写老年养鸟等生活常态,乐观,敞亮,文字信手拈来游刃有余,有着银质的光芒。我在校对当时,恰在公交车上碰见她,我说……总之,你的语言过于“规范”,这点我要提醒你。

    其实我与老年人也多有接触,在乡村教书时,那个学校有三个临近退休的老教师,那些后来我一直记着的充满民间智慧的乡野段子及故事什么的,大多得之他们,我们老少相处容恰。也便生活在银川后,一个周末,银梅喊我去同她的几个老年朋友一起去唱ktv的下午场,也是一种怀旧的荣光的体验。后来没再去,因我之前成人进修的时候,跟老同学们(年龄被我大一倍多)同住,因我性格温绵,某一天因某个小事,被一位老同学欺负得掉眼泪,以至于另一老同学后来安慰我说,他要是今天碰上谢xx(一位年轻得有点二的同学),非把他从衬领提起来扔到当院里不可……我再没去跟老年人唱午场ktv,也是因我有这样的心理障碍吧。所以我挺佩服银梅有那么多个老年朋友,可以一起玩的。她在当上奶奶当上婆婆之前早些年,就已开始了解他们的生话。但她没带上丝毫的暮气,你基本看不出她的年龄,银梅时时保持一颗童稚之心,这点却与我单位好几个不年轻的妈妈们相若。

    她写了长篇历史小说《西夏》(合作),也写了劳模题材剧本《白芨滩》,作为宁夏唯一专业女作家,她可能少不了更多命题写作,发表小说几个又是在《当代》上,也便是她文字规范或规正的原因吧。

    有一天单位开完会我在楼道盯看她眯眯的一双丹凤眼说,韩老师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像(照片上的)张爱玲?她笑着说,是吗?她说话,跟她唱歌一样,是真嗓子。

    银梅家的酒是清冽的,捧出来,你可知道她的心意。

 

阿舍

 

    阿舍之前是根本不出来混的,就是在家里埋头读啊读,电脑前敲啊敲,然后把自己的文字贴在博客上,关闭着上面的评论和转载的功能,大概为了防止自己的文字被拆解缪传,还把一些制成固定文字图片,有时她的博客处于一种“正在维护中”的状态。她其实有很多“粉丝”。但谁又不是特别爱护自己的“羽毛”呢?鲁院学习之后,她明显的人变开朗了,特意寻访圈内谁会打乒乓球,她迫切需要练练手。她留恋学院的日子,说是都不想上班了,可见从事的媒体工作多么忙,多么不利于她无边无际的遐想。以至于有一天,她终于说,写小说,我终于找到了一点什么。

    我做杂志编辑第一个约稿,是来自阿舍。(其实至今也没约过几个人的稿)记得那是一个什么文学方面的会,会后吃饭,坐到同一桌,互相问了,才知道对方是谁。之前只是有了各自的博客链接,同城,没见过面。记得我站起来要敬她酒说约她小说时,她忙站起来说,自己人就别这样了。那时她的作品也没发表多少,散文还没得奖,而我在她博客上看到后发过去我读后看法纸条的她的那两个小说,它们也刚刚在《西湖》上发表。之后,她便给我们写了个小说《珍珠》,我当时是把她同张惠雯的《安娜和我》一起放在我博客上说的:

 

    有意思的是,阿舍的《珍珠》,写南方的养珠人的生活,且养得有滋有味。张在海外,跨度更大了些;阿舍也不弱,跨越中国南北。我不知道她们乐于这种不排外的植入异地出于一种什么考虑,但她们不自足于脚下这样的路面是肯定,无论海外生活的张惠雯还是宁夏的阿舍。或者,我们习惯于通过当地作家的所述来了解他们那里情况时,这两位着手的是——让我们干脆去写写你们那里吧。这确令人惊异。

 

    这期间,我们开始有了电子邮件通信,关于她的小说我的小说别的人的小说方面的,我给她指出一二三,也拿出我的小说来听她意见,她也不客气一一标红字括号修改。

    譬如谈到张惠雯的《爱》时她说张的这篇小说“有一种持续的回旋的美感”;

    譬如一次女性文学沙龙上她建议别人说写小说应抽出时间,地点,人物,环境,及故事的开瑞,发展,高潮,结局中的一个,就可以了;

    譬如她说穹宇你的诗比小说要好……

    令我叹服受启发。之后的《飞地在哪里》编发之后,有各个方面的几个短评,我收集中下来,它们大致指出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小说:

 

    阿舍的小说《飞地在哪里》品格独特,在虚与实、真与假、梦境与日常之间腾转挪移,笔法夸张且慎密,轻盈而沉重。

    “飞地”是什么?“飞地”在哪里?去年冬天的一个夜晚,小说主人公“她”抱着10个月大的孩子,从窗外的漫天飞雪中满足地“看清楚了她想要看到的东西”,隔天一早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去往“飞地”的路途。在那里,她看到了壮丽璀璨的夜空、繁密的星阵、整饬的屋宇和街区。在“飞地”,她结识了敦厚友善的中年男子,使她对“心灵的空间和生活的空间”有了新的领悟;她结识了一对举止怪异又迷人的姐弟,姐姐潜心研究星阵,弟弟不停地种栽花草——原来,“飞地”并不遥远,也不难抵达,它就在梦境里,“睡着了就能去”,与梦不同的是,飞地上的东西永远“不会变质和过时”。飞地的游历使“她”由内而外“显现出沉静与清新”,然而却无法与人分享沟通,即便是与她相互需要、相互依赖的丈夫,也难以理解“飞地”的价值和意义。她当然是在“说梦话”,她的脑子“就要坏了”,所以,当丈夫随口撩起现实生活那严峻的一角:“奶粉出完问题,牛奶又出事了”,她只能沉醉进“浓浓的睡意”中难以自拔。(《神奇而虚幻的向往》刘凤阳)

——《文艺报》2014年3月17日第二版“看小说”栏目

 

    在庸常的世俗生活之外,一定还有另外一个精神栖息地,它予人以精神抚慰、心灵勇气和生活的热情,比如飞地。在小说中,飞地无疑是梦想中的桃花源,是人类身在现实世界而灵魂飞翔的地方。小说描写了女主人公在现实和梦想中往返留恋的故事,具有现实超越性,从而也具有某种超拔开阔的审美维度。

——《小说选刊》2014年第2期“佳作搜索”栏目

 

    《飞地在哪里》写一个庸常生活中的女人迷恋向往别处生活的故事,当我们知道它写于2012年2月的一天,那是一个中国食品安全频出事件的当口,作品大致反映那个时段民众的集体无意识——飞地在哪里?诘问,惶恐,忧虑……它就有了记录历史的意义。(《纠结》(选段)李向荣)

——《黄河文学》编辑稿签

 

    我看到她发在《人民文学》杂志上的《聚会》后,在一个综合读后感当中写了它一段:

 

    2013年,阿舍发表了短篇小说《聚会》,除却为叙事而结体的故事(一次同学聚会),我想必须把我读到的,荒漠寂寥与人渺小而伟大这之间的骨血相连,这时代我们这偏远的荒地的人精神价值坚守,这种感动说出来。可惜之前《小说月报》一个新疆旅游的活动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取消了,我至今没去过新疆。阿舍来自那里,在银川生活,她写出了西部,写出了新疆和宁夏。我坐车时常回家,穿宁夏南北而过,我们那里是宁夏南部的“西海固”,从银川出发,这中间火车或者高速班车要穿过戈壁和沙漠一大部分时段,我不了解这种环境下的生活,现在,我从阿舍的这个小说里感受到了它,当然不应是仅仅的宁夏戈壁沙漠。

 

    当然可爱的陈莉莉随后写了她一篇《阿舍就是阿舍》发到了《文艺报》上,这个评论的题目,也是莉莉同样作为一个女作家的一个赞赏了。

    阿舍之前的写作,痴迷到一种疯狂境地,写啊写,你都分不清它们的文体;现在,她愈见明晰,各体都写,长篇小说,非虚构,散文随笔,诗歌,短篇小说……她的确能写。

    说个隐秘的话,有好多男作家之前多次在我面前抱怨阿舍不理他,我偷偷笑,她本就从幽闭中而来,至今接电话还要警觉地问你,这次都有谁?我们应允许她结识上的挑人。

    阿舍还可以写得更好。

 

云儿

 

    某一天晨。早早睁开眼,突然想起了她。头天晚上,醉过了。之后,下午微信上发给她一个关于猫的手绘本链接,随手敲几个字:今儿个想念了你,只有你一个妹。

    年前我到平遥古城、乔家大院那一路微信联系她说我到山西了,她说自己正在平昌参加活动,不在家的。我手机百度地图,她说的平昌那地方离得不远也不近。我和她同为文联的人,我也知道但凡本地活动,我们是不好抽身的。车上我给几个女同事说,我同学,就在当地,不在。翻出手机给她们看山西美女作家,我说,当初我老婆到学院来,翻看我们班级活动的博客,我问照片里面,最有我哪位女同学好看,老婆点着她的头说,这个最漂亮!就是她。果然……她们说,我说本来学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写了小说。

    她是我的第一个同桌,座位在第一排,居中,听课一周,没说一句话。就连她听课笔记同桌签名页上,我的名字写上之时,大约是我排到第三个了(补的)。听课当中我偷偷看了她,某个手指头上有个纹饰,后来问她才得知,那是一只猫,对了,她自称大猫猫。

    我们也有很多集体活动,更多时候,我觉得她像只小鹿,远在群堆之外,也不远,歪头打量。

我偶尔在人前指着她说,我妹,不靠谱。故意欺负她让她听见。一直觉得她比我成熟,但时时人又显得比我还要幼稚。许是她时时会把我们当小孩来看,所以会是这样。我知道她每晚都开视频,跟对面的小女孩聊天,我一次碰见,是山东的张艳梅老师送我一本《2666》,我到她房间里去拿,被她截留下来。她们母女面对面正在文字对话,猫和兔子,此时那只兔子在流泪,她有些抱歉的样子。我便知道。

    一次外出,当然班级集体活动,途经一个有碰碰车的场地,她要去玩,我对旁边的班长说,都多大人了,别玩了!她割舍了她的目光。随后参观立体农业,有人问,那个谁谁呢?找她,因为要吃饭了。我说去游乐场了,两位。后她回来,我说玩好了吧。她嗯。我说大家找你,我看见你跟那谁朝游乐场方向去了,只有我知道你玩不够。她说嗯。

    第一次作品研讨,三个同学的,有我和她,我先自我发言,完了,她接着:李老师刚才说的太好了……之前第一次班级联欢活动,我和文清姐朗诵普希金,她到底坐在哪个位置呢——后来庆祝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书画展活动,我被安排去朗读作品,下来,她在那里说对同学说,向荣今天根本不在状态……这话连着说了两遍。这就是她,就是妹,什么就是什么,姐姐的口气不会这样直接说出来。

    去鲁迅故居,门口,大家请工作人员给盖纪念戳,六七同学,只有她没带本,看她在哪里着急,我恰好多拿了个之前在清华园买的蓝皮笔记本,送了她一本,就都盖上了,一样了,她安静了。参观签名时,她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很虚,但我知道她的字不错。参观完鲁迅生平图片出来,她却找不着自己的墨镜了,我陪她去找了回来。在院内的小店,推荐她买了本有丰子恺漫画的笔记本,她看上去蛮喜欢。那时店里班里的李家三rong,恰巧凑齐了,金荣姐购书《朝花夕拾》一本,送给了我。一行去胡同经过街边店铺,迈进一家,中式成衣店,定做,我看,她说这个你穿肯定好,我说好贵,她说,我给你卖,我说咱们还是走吧,其他同学都走远了。

    后来大家聚到地铁口,要返回学院,有人提议说天还早,不如到史铁生的地坛去转。只见她皱眉,无奈,她瞌睡了。她是个神,睡神,因为偶尔给她房间打电话,不光我,同学都说,她总是被电话刚吵醒的声音。以至于有一天我直接说,你整天睡不够,还得要和你家那另一只小动物腻烦,我很怀疑你哪有时间读书,小说是咋写出来的。她只是笑。

    我喝多了的时候,总会知道这个妹,她跟我一样。某杂志请客,她喝了两杯吧,脸红成那样。去的时候,地铁上,我让有座位的她帮我拿包,对其他同学说,我妹,让她拿着,显得她有成就感一点。此类的话,应还有几次,西北老乡请客,我喝多了,后来一位女同学说你欺负她了,我都不知道。以及后来,大海边时,她打着手机亮光在沙滩上翻找贝壳,我说,这个妹,你就是不靠谱。她根本就不跟我顶嘴。

    夜幕下,海边,同学们成伙地在沙滩上玩老鹰抓小鸡的时候,我和她还有一位女同学我们在人堆不远处说话,后来喊来不远处最年轻的的80后女同学诗琪,她总是落落寡单,我递给她一支烟,每回她总说“你抽的是利群”,小师妹要回宾馆,不知道路,我推班草让年轻人送年轻人回。后来我和她跟大家一起回去,我去她屋里聊天,我可能是下午多喝了点,要不我为何打扰她,我记得我说,我怎么老觉得你说话总是撒娇呢?同屋的河北姐笑,她把脸埋在胳膊里一会儿。我同屋的甘肃大哥这之前拿了房卡先回屋了。我感到我真烦,说话不止的。

    火车上呢大家唱啊喝啊闹啊的,我和她恰好中铺对面,刚上车不久,她噌地从铺上下来,穿上鞋,手往前一指,说:走!我看看各位同学很错愕,我跟她后面,说干吗去?她说找老师去,总不能不见见老师吧?这时候,她哪像妹。找一圈,不在,没找到,回来,直接钻被窝了。我去跟他们喝之前,拿出买的花生米,问她要不,她伸出头来说,我最喜欢吃花生米,给我留点。留吧。

    我和他们在那一头边闹边喝,就喝多了。到座铺过道中间,我又在说什么,她躺在那里,我说啊说的,只记得她歪头说,谁把哥惹伤心了,要不要我给去说?我后来就到我自己的铺上,在她的对面,睡着了。

    到站之前,天还早,大家早早收拾,坐在下面等,我喊她,她哼,赖着,我又喊几遍,就起来了,迷迷糊糊下来,摸着了自己的大箱子,就近坐我旁边,半靠着车板半靠着我,继续睡,我都能感觉到她身体那边传来的浓重睡意,我分明能听见她的梦呓,我叹一声,这妹,真能睡。让她靠着,说不定今生也就这一回。

我有时好久才碰见她会问,下课之后,怎么总不见你的人影,其他人倒差不多在,她说有个姐在北京,常去姐家。我说,噢。

    送了她我的书,她随后打电话,说,哥,你写得好呢。我说不至于太丢人就好。我说你小说到底写得咋样啊,她说,还行。我真没看过她的小说,按说这几乎不可能,因为我总是通过作品来认识和了解一个人,但我好像是有意没有读她写的。倒是问她学的什么画,说是油画,问是写实的还是抽象的,说抽象的,就说结业回家后,一定送我一幅,她说好。

    在一个景区,途径一条高高的旱船,有个女同学上到船头拍照,有男同学上去,他们做泰坦尼克号造型,大家欢笑拍照,第二个女同学又上到船头了。她在边上鼓动我,你也上去呀,我不动,她说我是男的我就上去。我不置可否。

    这让我想起开学第一周后我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大家不熟悉,我们几个男同学在楼门口聊天,看见她,我喊她过来,说这个我同桌,她说当然。她又说对啊,你们男同学要主动一点嘛。

    那我们之间最后一句话都说了些什么呢,也许可以是秘而不宣,但确实我记不起来了。我那时已经抑郁不清。依旧记得,临结业,大家集体写字作画还有联欢会,她是宣传委员吧,在台上给大家讲作画的技法什么的,我因有事外出,进教室时,她噌地从讲台上跳下来,让我一句话也没听到。接下来好多同学用握拳的手底涂上各色颜料往宣纸上印小脚丫,我心里说,这是我妹的风格。尽管两位年轻的男同学摄影不错,但还是公认她拍得照片才叫好,我说兄弟哎,那谁,人家拿相机的姿势就是专业的好不好。其实她自己的肖像和我们的,早留在了学院摄影很好的王老师关于某次运动会的专题摄影博客里了,她本人照片的艺术范儿,倒能代表我们。

    赠她我的书时,我称她的小名:云儿。

 

吟泠的声音

 

    吟泠说《朔方》发了她的一个短篇,找来阅读。

在这篇当中,她写一个少女糊涂的青春期,用的是我们现今庸常中年的视觉回眸,可看作是对人物生长的糟糕的小镇坏境的个人批判,类似于她自己的《小城之春》(老电影)。

    吟泠小说读了好多,我一直纠结于她的叙述声音往往高过了小说的行进,这篇“最大声”更胜,这是她的叙述策略,也是她最拿手的小说推进的方法。在我看来,小说的叙述应该是蒙昧的,更应该是低调式的。她属于大声小说一路。这就造成一种“太明白”,太明白更像主持词,遮蔽了故事固有的质地。她喜欢配合她的人物场景说话,相当于一部剧,不是注重于演员和剧情,她的更像纪录片,有解说词。什么时候,她把叙述带入故事和人物,不留“讲”的痕迹就好了。觉得她喜欢这种讲述式的操控式的腔调,她如果更自觉于现在进行时肯定更好。

还有一点,她的小说线头太多,可能她有立意后,把想到的相关的试图全装进去,这样一来,她的小说显得厚重而繁复,意散而神聚,有种大气。但还是觉得毛刺刺的,各个由头也平均对待。像这个《一瞥》的一瞥,本应惊鸿的一瞬的感觉,她只是讲出它是“惊魂一瞥”,没能用描写感染我。

    我不知道说的是否对,但就短篇小说来说,应该有诗意,不能反诗意,要有一个基本稳定的调式,声部不能杂乱。持续的回旋及韵致,一直是我喜欢的短篇的样子。毕竟好的小说要我们之后想起来忍不住再去读,读一次有一次享受和感动,而不是一次消费。

    不是说吟泠的小说不好,阿舍和吟泠是银川地区后续力超强的女小说家,这是肯定的,而且她以外化来写向内的努力,也使她小说走入了我们的视界。只是希望,把那些越擦越亮的讲述,转向描述本身。

 

哦,庄青

 

    在我还是头一次回复给作者说小说很棒呢。

    这个是90后的女孩,叫庄青,姓庄名青,庄稼的庄,草青青的青,不是笔名。起初,她的小说肯定是特别单纯透明和晶莹的,我恰好读过,孩子们来读,肯定非常好的那种,就像我曾经说过的卡夫卡的《乡村大道的孩子》张惠雯的《水晶孩童》余华的《十八岁出门远行》和莫言的《透明的红萝卜》一样,《儿童文学》发的是她的《夏日清凉》,我们发的是《红烧耳朵》,一个人的起步之作非常重要,注定文质和天赋异禀。现在《朋友》在这儿,我认认真真地读第二遍,还是读得我内心感动,眼里满含热泪。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最后,只能说,果然,不出所料。

    这是一个沈从文笔法(我指的是那种体恤)的《傻瓜吉姆佩尔》,它写出了乡村现时的人的孤独。《朋友》前半段,写一个傻瓜努力的日常,到中间的时候,傻瓜兴来每天卖鱼回家,鸭子都能听到他过水洞的脚步声,我心动了,它们在等他带来的小鱼作为晚餐,当后来傻瓜兴来放走(傻瓜做事往往是无意的)了家里四只鸭(怕他吵家人睡觉),注定他已失去了他的唯一的朋友,这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一篇优秀之作,一是她成功的学习和借鉴名作,二是从乡村角度,以傻瓜人物和贫困家庭为出发点,它有效反映了当代中国社会伦理和人心的巨大变迁。又不仅仅是这些,它会让我们想起英国作家戈尔丁说的:“世界正在失去伟大的孩提王国。一旦失去这一王国,那是真正的沉沦。”自此,我也为我一直坚持新人小说的发现感到了更大的信心。90后,已经不小了,我甚至觉得,国内一些所谓文学“新人奖”还在颁给70后我感到十分可笑。

    她的通讯地址是在乡村的,这是她小说的秘密,因为,那是我们的神经末梢。

 

    兴来也很心疼,可是有啥办法,女人都没办法,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他想起了这几只鸭子,大概有三四年了吧,好像更久,它们刚来的时候是统一的黄色,毛茸茸的,长大后,居然长出了一只公的,刚开始,家人都不喜欢这只公的,不能下蛋又能吃,这不是废物吗,每次说好了都要卖,就是没卖成,这只公鸭子也有趣,吃食的时候懂得谦让,更有趣的是夏天洗澡的时候,一盆子水,四只鸭子围着,那公的都等三只母的洗完了再洗,真还通点人性,几只母的更是不赖,可能因为常年吃鱼,下蛋又大又勤,冬天停蛋晚,开春下蛋早,又不糟蹋别人家的庄稼,又不抢别人家的食,更不追别家的母鸡,温温顺顺,到底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鸭子,长得也俊,不像别人家的鸭子一块黑一块白,毛也不齐整,整天弄得脏兮兮的,鸭子也不挑食,没鱼的时候照样吃糠吃菜根,在外面溜达两圈就趴在家门口的草垛旁,下蛋的时候就自动回家下,从不丢蛋,还能听懂人话,有时候女人说道扁嘴呢?就听它们嘎嘎叫几声,瞧,多么可爱的鸭子,孩子们又爱吃炒蛋,又爱吃咸鸭蛋,碰上端午节,还有人到家里买鸭蛋。可现在,这几只鸭子竟然丢了,丢了,或许已经被拔了毛,上了烤箱或餐桌,或许正圈在别人家的栅栏里,准备给别人服务,丢了,谁能不心疼。

    然而,终归是丢的,找不回了,兴来没丢过什么东西,因为他似乎没有拥有过什么东西,就照着丢了生活吧,以后冬天也不怕吵了,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兴来只好这样想着。

(庄青短篇小说《朋友》节选)

0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