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隽永诗行说乡愁
作者:
李成生
原载:《云南日报》2015年4月11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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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华文化邈远的历史长河中,乡愁作为一种个人意象,凝练成文化符号,引领着国人的文化信仰及其归宿,以致“乡愁”名篇迭出,催人泪下,感人至深。
这种奇特的文化传统可以追溯到“诗经时代”,《诗经·小雅·采薇》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诗写的记忆像一幅画,把一个出门在外游子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出门时是春天,杨柳依依飘扬,而回来时已是雨雪交加的冬天。在一年的当儿,他经历了什么已经尽在不言中了。汉《乐府诗集·杂曲歌辞》中有一首诗写道:“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不难看出,这位悲歌者以歌代哭,悲哀的原因是“远望可以当归”:一位游子远离故乡,无法回还,只好以望乡来代替还乡了。
唐人宋之问《度大庾岭》一诗云:“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此诗表达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心境:贬居岭外,长期不知家人音讯,日夜思念家人,但又时刻担心家人的命运,怕他们受自己的牵累而遭到不测。“情更切”变成了“情更怯”;“急欲问”变成了“不敢问”。透过“情更怯”与“不敢问”,读者可以强烈感触到诗人此际的急切愿望和由此造成的精神痛苦,诗句真切而耐人咀嚼。杜甫有一首《述怀》诗说:“自寄一封书,今已十月后。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与宋之问的《度大庾岭》诗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古人浩如烟海的诗篇中,写乡愁的诗不胜枚举。“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静夜思》)“每逢佳节倍思亲”(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王建《十五日夜望月寄杜郎中》)“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杜甫《月夜忆舍弟》)……这些千古绝唱,写尽了游子思乡的缠绵悱恻,泪花溅出无限真情,“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李煜《相见欢》)。
在现代文坛上,一说到“乡愁”这个主题,人们总是想到余光中,因为他写的那首《乡愁》早已脍炙人口: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学者们评价这首诗“情深意长,音调动人”,从内在感情上继承了我国古典诗歌中的民族感情传统,具有深厚的历史感与民族感,同时,台湾和大陆的长期隔绝,客观上具有以往任何时代的乡愁所不可比拟的特定的广阔内容。余光中作为一个离开大陆30多年的当代诗人,他的作品也必然会烙上深刻的时代印记。《乡愁》一诗在意象的撷取和提炼上,具有单纯而丰富之美,从广远的时空中提炼了四个意象:邮票、船票、坟墓、海峡。它们是单纯的,所谓单纯,绝不是简单,而是明朗、集中、强烈,没有旁逸斜出意多文乱的芜蔓之感;它们又是丰富的,所谓丰富,也绝不是堆砌,而是含蓄。有张力,能诱发读者多方面的联想。在意象的组合方面,《乡愁》以时间的发展来综合意象,可称为意象递进。“小时候”、“长大后”、“后来啊”、“而现在”,这种表时间的时序像一条红线贯串全诗,概括了诗人漫长的生活历程和对祖国的绵绵怀念。《乡愁》的形式美也令人瞩目:统一,就是相对地均衡、匀称;段式、句式比较整齐,段与段、句与句之间又比较和谐对称。变化,就是避免统一走向极端,而追逐那种活泼、流动、生机蓬勃。
正如席慕蓉的诗写的那样,“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别离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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