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甘肃80后诗歌:个人化写作特征与“长诗”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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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80后:个人化写作特征与“长诗”可能-
-覃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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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以来,当代诗歌写作,严格的看待,是处于个人化的写作状态。80后写作群体也属于这一状态,特别是在他们陆续体验到忙于生存、异地漂泊等生命经验及当下网络的诗写特征之下,“个人写作”原先相对单纯、外在的写作定义,被强制性的赋予了“心理意义上”的实质。网络诗写时代、地理空间的扁平化与写作者个人的生命经验,让当下诗歌写作进入个人化写作的状态、特征,这一个人化的状态、特征,从整体与未来的角度来说,它也意味着其能够延伸出诗歌写作的多种可能、多种发展方向。甘肃80后诗人写作,不管是从甘肃地理概念上认识,还是从甘肃诗歌创作空间距离上,以及他们所体验与具备有的生命心理、写作心理基础上来看,也表现出明显的个人化特征。
甘肃处于典型的西北、西部文化背景当中,在黄河、河西走廊、高原、荒漠、戈壁等伟大的自然栖居与艰难微渺的生命繁衍、生存过程中,最易诞生极具震撼力、穿透力的大艺术。诗人李亚伟融合甘肃历史、民族、地理、东西方文化经验等完成的《河西走廊抒情》(长诗)便得益于此。甘肃80后诗人陆承《在西宁大街上想起昌耀》也直接指出,“走在西宁的大街上/煌光,东梢门,五四西路/略显质朴,稀疏的流动像琴弦/昌耀就是在这里写出了那些凝重如青铜的诗章”,可见甘肃地域本体性的东西是被大多数人感受到的。所以,从当下诗歌语言的、诗性写作特征与甘肃固有的人文内涵特征来观照甘肃80后诗人写作,可以发现,他们在当下的语言、诗性写作过程中,会自觉的表露、阐述自身地域内涵的一面,即甘肃独特地域上的“大艺术可能”,此处专指具有语言性、诗性的“长诗”可能,“让诗歌回归到民族的文化与文学传统,回归大世界、大艺术、大生命、大灵魂”
。可以如是说,甘肃80后诗人因自身生命当中具有西北、西部的“大艺术”文化背景,并身处当下的城市思考、瞬间体验、生命直观的诗性本体精神当中,让他们的诗歌写作能够自然、自觉地接近“长诗”维度,并进行合理的写作尝试与文本表现。
--地域生态与自我个体的缠绕叙述-
甘肃地域生态因为处于黄河、河西走廊、高原、荒漠、戈壁等自然事实之中,巨大、强烈而神秘的自然事实极易在个体生命内形成文学叙述的可能。在包括80后在内的所有写作者,面对甘肃的地域生态,他们写作的心理视域就产生自然、人文、心理、信仰、哲学、审美等不同的显示意义。这一多种形式的生态意义,不仅建构着甘肃80后诗人的生命实质,也直接影响着写作者的叙述话语与文本形式。在他们进行诗歌的自我表达时,也即文本呈现时,往往会又不经意间显露、回归甘肃的地域生态,两者相互缠绕,构成甘肃诗人诗歌写作、自我叙述的核心。这一特征在甘肃80后诗人身上明显的显现。
“世界灰蒙蒙了,不远处的桥/成为生活的隐喻,缓慢地进入/河谷里,青草,柳树/一洼泥水,上升,呈现着一座小城的虚妄”(陆承《我在一座城池的春夏秋冬》),“沿着古老的河岸/没有一家灯火留赠你一瓢清水/咚咚,敲动木门的手臂已无可挽回//你所能阻止的/不过是河里的欢声笑语”(郝炜在《时光深处》),“二十年前,一个年轻的村子/山青。水绿。天蓝。树木森森/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那些无辜的精灵/而如今,故乡已不是故乡,故乡已故//一截风,赶着牛羊离开村庄/去了城里,它们有幸卧榻五星级宾馆/餐桌上,供文明的人类享受自然。”(刘文杰《悼故乡》)在此,作为甘肃生态象征物的“河谷”、“黄河”、“牛羊”,它们在当下城市与工业的边缘,在诗人的自我个体叙述当中自动呈现出来。并且它们像自然本身所具有的文学力量一样,作为一种力量拔升着诗歌文本的深度。
诗人厄土在《信物》说:“就像一盏旧式马灯/——记忆里才有的形状……//那些记忆/记忆里每一颗随风失散的微尘/我注视着它失神,我闭上眼/就如同飘浮在高处可以触摸的群星里/是的。我们仍爱着,不管/间隔了什么。”80后写作具有漂泊的特性,从居所、精神、身体都是如此,诗人、诗评人赵卫峰在主编的《漂泊的一代:中国80后诗歌》中指出:“80诗歌与诗人属于漂泊的一代。80后的诗歌进程,可谓精神升降沉浮与语言的跃进下落——身与心的联袂漂泊。”他们离开了熏陶其成长的地域生态,赶往城市、漂泊异地,但是当他们夜静人静,当他们进行诗的自我叙述之时,自我个体与诗歌就带有地域生态原始与实质的一面,始终缠绕,两者如同“我们仍爱着,不管/间隔了什么。”当然,存在漂泊,回归也是必然。这种回归,既有直接的回归,也有书写的回归,甘肃80后诗人表现的就是书写的回归。
在甘肃80后诗人身上,强烈的地域生态与自我个体的缠绕叙述作为一种不断重复、不会丢失的东西,它一方面成为维护着甘肃80后诗人写作的稳固内容,另一方面为他们进行“长诗写作”、“思想性写作”保留源始的话语可能。“是的,生活还在继续/吃喝拉撒/而今的春天/沙尘暴和两会同时报到/灰色的沉寂/在远方的电话中发酵:/生活暗淡,青春无光/哦,这就是现实,最大的诗歌/一切都是重复,活着是死亡的重复/写作是偶像的重复”(陆承《岁月与人生,兼怀海子》),“‘只身打马过草原’/他这样唱/我听//开始恐惧/抱紧爱人
甘肃地域生态是一种源始的力量形式,它构成甘肃80后诗人生命与写作成长的内容,并且甘肃80后诗人写作状态也表现出与这一源始力量的正常、亲缘关系,他们能在写作过程中随心动用这种力量元素。
--靠近语言,创造神奇的诗性意义-
甘肃80后诗人写作尽管存在着地域生态与自我个体的缠绕叙述特征,但整体上来看,他们的写作语言与意义呈现都具有诗性。在文本阅读过程中,能够通过他们神秘、成熟的诗语组合、驾驭能力,获得诗歌神奇、智慧的诗性意义,他们所运用的语言、呈现的意义充满现代诗语的情感暗示、思想表达、哲学思辨。英国文艺理论家安德鲁•尼本特、尼古拉•罗伊尔说:“我们是在语言中并且通过语言,从语言的意象创造、故事生成诸方面建构我们自己”
,通过对语言的靠近,我们就会在自我个体当中触及语言神奇的一面,并以神奇的语言,创造并呈现神奇的诗性意义。
在甘肃80后诗人厄土的诗中,诗语的神奇与诗性意义表现为:“天空黑暗而清澈,像你带回的海/寒冷的潮水,在窗外涌动/风击碎心头的浮沫/我害怕/此刻,一切都已逃遁了:/深处濒死的群星,暖流里游动的候鸟/砥砺着生活的礁石/镜中缠绕的暗云……我已看不清”(《64号602》),“霉斑遍布天空/今夜,我不再生火/不再清洗屉笼和米/风开始暴躁/饥饿驱逐着饥饿/我坐在某个避风的角落/静默,像一名信奉安息日的虔敬者。”(《雨夜》)厄土的诗歌语言由表现着诗歌意象表面上的不可能关系组合而成,天空与海、群星与候鸟等远距离意象,被不可思议的、秩序化的统一起来。这种统一起来的诗歌语言,创造的揭示诗歌意义的诗句是炽热、充满魅力的,诗句“此刻,一切都已逃遁了”、“今夜,我不再生火”非常接近“长诗”诗语。
同样,接近“长诗”语言的诗句,在朵兰、蒲永天、刘文杰分别表现为:“残留在人间的壳/瘦冬、寒鸦、萎的浆果/逐渐回归内心的绿荫/在比此刻更为静谧的宁静里/我们逐渐成为/我们自身的深渊”(朵兰《写在2013年冬天》)、“静静伫立/平阔的山谷/在它周围辐射开去/好像这匹马,是整个秋日的精华……一匹静立的马,稳住/整个峡谷巨大的静谧”(蒲永天《那匹马》)、“我们躲在白昼与黑夜之下痛苦的挣扎/我们把自己的躯体和思想当做无谓的试验品/我们思考人生,逃避现实,啃食睡眠/我们在幸福的时代过着孤寂的生活。”(刘文杰《忏悔》)他们都在地域生态与自我个体的缠绕状态中进行着现代诗语的写作,他们创造出富有“长诗”特征的诗句就是:“我们逐渐成为/我们自身的深渊”、“一匹静立的马,稳住/整个峡谷巨大的静谧”、“我们躲在白昼与黑夜之下痛苦的挣扎/我们把自己的躯体和思想当做无谓的试验品”。在这些诗句当中,我们既直观的接受到语言神奇感觉,也获得诗语迂回的意义。
“伟大的诗歌,不是感性的诗歌,也不是抒情的诗歌,不是原始材料的片断流动,而是主体人类在某一瞬间突入自身的宏伟——是主体人类在原始力量中的一次性诗歌运动。”(海子)甘肃80后诗人厄土、朵兰、蒲永天、刘文杰“此刻,一切都已逃遁了”、“
今夜,我不再生火”、“我们逐渐成为/我们自身的深渊”、“一匹静立的马,稳住/整个峡谷巨大的静谧”等诗句就是他们进入到“自身的宏伟”,这种宏伟的是原始并深入语言、诗性之中的。甘肃80后诗人的写作靠近语言,创造神奇、宏伟的诗性意义,这为他们进行“长诗写作”提供表达介质与诗写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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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诗”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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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显著的写作难度与本文意义,在中国当代诗歌中,长诗写作的内蕴、特征可以通过海子的系列长诗(大诗)尝试上探寻一二,他说:“我不想成为一个抒情诗人,或一位戏剧诗人,甚至不想成为一名史诗诗人,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个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海子诗全编》)海子长诗(大诗)具有的内蕴,是当代长诗写作的重要书维度。自90年代以来,经过当代诗写不断的涵义阐述、建构,“大诗写作”开辟的书写维度、方式不仅成为一个重要的诗学命题,更为当下进行长诗写作提供有效途径与尝试蓝本。并且在海子所指涉的民族、人类、诗歌、真理等“大诗”本体意义的基础上,融进当下的城市思考、瞬间体验、诗性直观,“长诗写作”如今具备诗歌的诗意与诗性本体精神,并作为人类进行巨大、沉重内容书写的可能载体。
进行长诗写作很大程度上需要具备巨大、沉实的民族、人类、真理、诗歌、诗意、诗性等内在意义,甘肃宽大、神秘的地域生态及其所滋生宏大、苍凉的生命与艺术体验正好吻合“长诗”的写作需求。正如海子指明的,写长诗(大诗)是一个死里求生的过程。对于这种“死里求生”,在甘肃地域至少有三个理解向度,一是诗人的“死里求生”,诗人必须在承受巨大的民族、人类、真理、诗歌、诗意、诗性等意义的状态下进行思考、写作,在这种巨大的写作压力下,诗人完成作品无疑是一次死里求生;一是民族、人类、真理、诗歌、诗意、诗性等地域意义它们在被发现与呈现之前,完全是一种类似死亡、虚无的自然事物,而一旦它们形成意义,就意味着它们具有活着的生命。以及,甘肃所具有的地域生态环境,对于甘肃80后诗人与创作而言本身就是一个死里求生的事实,他们一方面虔诚着面对甘肃的自然、历史、文化等,另一方面个人也需要对甘肃这一直观世界进行诗歌表达,而长诗写作的形式、方式与重量无疑是最直接,也是最为恰当、合理的。
所以,对于甘肃的80后诗人,他们在具有的地域生态与自我个体的缠绕叙述与靠近语言,创造神奇诗性的意义的“长诗”写作优势条件下,还需要一次“死里求生”的过程,一次他们自我个体面对民族、人类、真理、诗歌、诗意、诗性等内在意义的“死里求生”的过程。从李亚伟完成《河西走廊抒情》(长诗)这一点上思考,甘肃的80后诗人需要一次自我个体,与民族、人类、真理、诗歌、诗意、诗性等内在本体意义回归,需要重新踏上黄河、河西走廊、高原、荒漠、戈壁等,获取自然、生命的直观,再综合他们城市种种瞬间的体验,最终才有可能完成一次“长诗写作”。
这种“长诗”可能不仅在甘肃80后诗人身上体现出来,在甘肃阿海、庄苓、诺布朗杰等90后诗人也慢慢呈现。“我习惯了修改,活在众人背面/我曾有过一次坊间的爱情/一块瓷片,它平静中深深的裂纹以及/无限春风中飞落的花瓣//商丘向北,草色在绿/哦,是时候削去这些诸侯了/快些疾驰吧,这旷野/落日如一片红晕滚落于我的车下”(阿海《贾生》),“黑夜在寒冷里被光逼成火焰/我们彼此相拥而眠/最后一天,你写着王的预言/下一个世纪最美的诗//你走着,在都市的厚土里/把头埋得更低/没有黎明和宗教的符咒/清静在一杯水里无法自拔。”(庄苓《兰州笔记》)不管是从地域、语言、内蕴、意味的视角来看,甘肃90后诗人表现出更为亲近的关系,他们同样渴望对甘肃的民族、历史、自然等进行表达,而且他们很好的处理自身语言与表达冲动的关系,他们审视着甘肃地域的黄河、河西走廊、高原、荒漠、戈壁,将与80后诗人队伍一同,向着稳定、成熟的“长诗”挺近。
通过甘肃80后的诗歌文本而知,他们持存着“如指的四月,青草返乡/萤火虫举起灯笼,一路照到了这里//深处的乌鸦,开始布道/抑郁的声音传了一年又一年//祖母拒绝了一辈子,最终屈服/披着丝绸衣服在红房子里聆听教义”(曹文生《废墟》),对于地域自身的历史文化的庄重操守与书写回归情怀。又表现出神奇的语言运用能力,“日落。山城/秋风迷乱归宿,一败涂地/生命枯萎,大地暂且停止气息……一个人的城市,露从今夜白”(刘文杰《被风迷乱的时候》);更具有90后的后劲,“这更像一部东方史诗/一个人在燕子密集的王朝中/建造他的地动仪,他铁的构造与桃花的错觉/他有那么多自身可供震颤/当柳枝绿了,一个厌倦的自我/离别去了未知的塞外/当明月像石梯般稳固地投射在我的窗间/哦陇西,多么暴虐的词汇/它的震颤和我不同/它静静诞下一颗龙珠/预示着某种分离。”(阿海《张衡》)这三种强烈的优势,并综合当下诗歌其他的写作因素,他们的写作最易进行“长诗写作”,他们在继续创造诗的同时,可能会为当下及未来的当代诗歌呈现出优秀的“长诗”或长诗文本。
-参考文献-
董迎春著:《走向反讽叙事:20世纪80年代诗歌的符号学研究》,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01页。
赵卫峰主编:《漂泊的一代:中国80后诗歌》,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12年,第343页。
[英]安德鲁•尼本特尼古拉•罗伊尔:《关键词:文学、批评与理论导论》,汪正龙李永新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6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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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才,1989年生于广西;曾参加《中国诗歌》“新发现”诗歌夏令营,获第四届“包商银行杯”全国高校诗歌奖、“中国淬剑诗歌奖(80后)十佳”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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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诗歌杂志》总14期(赵卫峰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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