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别跟着起哄
我对新浪编辑颇有一些睥睨:自从一位名人的一篇转抄的文章,被他们当做推荐博文发表以来,凡是对于新浪推荐的文章,我已丧失信心。那是蔡澜先生的一篇文章,不过将《聊斋诗词》抄了一通。他本人的文字,只有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这样的文章都在推荐,就像摇尾巴似的,那编辑与狗还有什么两样?
马未都先生也是一位颇富盛名的著作家。光他的博客小文,就有一千多篇。他的文章,以前也看过一些,应当说,还可以。自从余秀华事件发生以来,作为名人的马先生,也有些按捺不住。因为名人往往是权威的代名词,于是,马先生也发表了他的高论。不过,这篇推荐博文,要不是因为朋友的转贴,恐怕不会进入我的视野。
其实,我对名人是颇有一些敬佩的!哪怕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他们都能挖掘出其中的深意。在《余秀华》这篇博文中,马先生说:“余秀华在……签售会上镇静自若地说自己是一个粗俗的农妇,这句话说得很有深度,几乎把媒体和看客都捎上了”。如果马先生稍稍有点判断力,就会发现,余秀华的思维其实是单线的。余秀华曾经说:农民怎么了,农民就不能写诗?脑瘫怎么了,脑瘫就不能写诗?这里没有任何含讥带讽的成分。只有马先生从余的自我批判中发现了“深度”。以为这“粗俗”不仅“捎上”了媒体,而且“捎上”了看客。是否“捎上”媒体,这里我姑且不论。因为有人说,媒体是“命里注定的饶舌妇”。就拿《环球日报》来说,钓鱼岛、南海稍稍有点风吹草动,《环球》上就整版充满了烟火味,好像星球大战明天就会打起来。结果呢?战争离我们远着呢!至于说,“捎上”了看客,我颇有些不解。我实在不知道看客的“粗俗”,究竟在哪里?是赞扬“粗俗”呢?还是非议“粗俗”?如果这两种人都“粗俗”的话,那么,一点也不“粗俗”的,这世上恐怕非马先生莫属了。因为,马先生不管是赞扬,还是非议,都能跳出是非的圈子,做一个冰清玉洁的人,一尘不染!这种置身云天的悲世悯俗,叫人不服也不行!
谈到诗歌本身,马先生也是一杆标尺。他说:“现代诗歌无定法,一句熟人之间的戏谑语也可以瞬间成为公众钦慕的崇高。”马先生继续说:一个农妇把最简单的句子扔进这平如镜的诗潭,潭边久驻的花鸟鱼虫一阵骚动。余秀华诗曰:“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在如今男人做主的世界里,女人尤其女诗人的强势表达让男人们很刺激,让女人们跟着男人一同更刺激。
看来,马先生说的“刺激”,就是“崇高”,就是公众的“钦羡”!说起“睡”,我们传统(诗)词中,不乏其例。我举韦庄的半阙《菩萨蛮》,让马先生开开眼界: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这词里虽然没有出现“睡”字,而那种温磬、旖旎、缠绵、惆怅,恐怕是马先生难以体味的。也许是因为“睡”的资历有些久远,马先生对“睡”已经失去了灵敏度;如若不用力过猛一些,恐怕马先生感觉不到。“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说穿了,就是一夜睡到天亮,并且用“无数个黑夜”所积蓄的力量来睡。床要是不牢靠,还真的会遭殃。妈妈的,睡的真是扎实!——这就是马先生眼里的“崇高”!这就是马先生理解的公众的“钦羡”!我不知道有多少人“钦羡”这样的睡?也不知道作者理解的公众的“钦羡”是“粗俗”还是“高雅”!马先生是否打着反“粗俗”的旗帜,事实上却吐着“粗俗”的心思,我也不知道!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对诗歌含含糊糊的马先生,却以个人的意志,把余秀华说成了独照诗坛的唯一一缕星光。何以见得?马先生说,“历朝历代的精神支柱”(指诗歌的)“悄悄坍塌了”,只有余秀华在“拄杖踽踽而行”。诚然,现在的诗歌界颇不尽人意,但是否只有余秀华一个人在探索?不管怎么说,这说法都有些毛糙!中国是一个有13亿人口的泱泱大国,虽然不是人人都写诗,但凡是上过学的人,都读过诗歌。在他们心目中,或大或小都有一把诗歌的尺子。不然,一波又一波的诗歌事件,在猛烈的挞伐中,难道人们就没有想点什么?这想点什么,就是探索。怎么能说只有余秀华一个人在探索呢?就说写诗吧,我所了解的草根诗人,比余秀华的诗写得好的,应当大有人在。只是被朽木们把持的诗坛,新人不容易现身罢了!
余秀华的诗歌离成熟真的还远。她虽然有着个人的不幸和苦难,但诗歌毕竟是一门艺术。如果仅仅因为不幸和苦难就能造成伟大的诗人,那屈原、李杜的桂冠,会有更多的人比他们有资格戴上。虽然《诗刊》给余秀华贴的标签——“脑瘫”有些可笑,但如果真的让一个“脑瘫”诗人(事实上的)来独领风骚,我们这个诗的国度,恐怕没有比这更悲哀的了!
附马未都《余秀华》:
余秀华在第一部自选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签售会上镇静自若地说自己是一个粗俗的农妇,这句话说得很有深度,几乎把媒体和看客都捎上了,她还不紧不慢地说,这段喧嚣会变成诗。余秀华坦荡地说,她把QQ群的一句玩笑话发展成诗,这就是她的成名作《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现代诗歌无定法,一句熟人之间的戏谑语也可以瞬间成为公众钦慕的崇高。
新诗沉寂太久了,尽管许多人在锲而不舍地写作,但诗坛仍是死寂一片。最后在这潭水激起涟漪的是顾城、海子,还是北岛?那之后,黑夜与眼睛都不再黑,春寒花凋,卑鄙携高尚同行,让诗歌成为鸡之肋羊之肠,食无味行无疆,让我们这个诗的国度有情无感,有想无思。
一个农妇把最简单的句子扔进这平如镜的诗潭,潭边久驻的花鸟鱼虫一阵骚动。余秀华诗曰:“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在如今男人做主的世界里,女人尤其女诗人的强势表达让男人们很刺激,让女人们跟着男人一同更刺激。
诗的创作无疑是余秀华这个苦难农妇最大的快乐,诗坛上的无病呻吟到余秀华这里成为了有病呻吟。呻吟本为诗歌而生,自《诗经》以来,国人歌赋骈俪古风律诗绝句词曲一路呻吟,构成历朝历代的精神支柱,可惜不知哪一刻,这公共支柱悄悄坍塌了,偶有个人拄杖踽踽而行。
余秀华乃拄杖者,一轰而起的皆为架秧之众。至于选为作协副主席,让她弘扬正能量,难为她现场作诗,说她是天才,把其家乡开辟新景点,甚至说什么身残志坚,所有这些全都与诗无关。如果我们不想毁了余秀华,最好远离她,让她回到她原来的生活状态呻吟诗歌,寻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