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祥: 为什么骂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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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骂文人?
□作者:孙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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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世俗的解答是:为什么?不就因为大家都“半夜吃桃子,拣着软的捏”么?文人多愁多病无权无势,批了评了,他还不只有忍气吞声?余秋雨曾在其《中华文化四十七堂课:从北大到台大》中借答学生问表示:“台湾,政治争拗再激烈,族群分裂再严重,也没有谁会到公共媒体上伤害一个文化创造者。这种心照不宣的共同禁忌,体现了一种集体文化素养,让人钦佩。我在大陆的一些大学演讲时,一再介绍台湾的这条文化底线。因为在大陆,历来被攻击最严重的总是无权无势的文化人、艺术家。这种现象,被老百姓称之为‘柿子专拣软的捏’。连那些自称为‘社会良心’的著名传媒,也总是在慷慨激昂地欺软怕硬。”当年,有人嘲笑鲁迅,也曾这样设问:为什么你(鲁迅)只骂文人,而不去骂“武人”——比如当时的军阀?因为当年提这问题的人别有用心,所以鲁迅的回答也针锋相对:我之所以不骂“武人”,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在我身上实现你们借刀杀人之计。
这种批评文人是因为自己欺软怕硬的说法,显然是文人的撒娇与自怜——文人再无权无势,也比根本就无“文”的工农大众强势罢?福柯说过,话语即权力。鲁迅当年面对各种攻击也曾深有感慨道:幸好我还有一支笔,还能讲话,不然真给他们骂死了。可见有笔而能写文章的文人并非那么弱势,也不是什么软桃子。
事实上,文人之所以容易成为批评对象,原因有二。首先是因为批评文人容易有的放矢。就中国而言,官员做官贪赃枉法,基本上雁过无痕的暗箱操作,老百姓难明究竟;商人经商,也密室策划,天机不可泄露,人们自然一头雾水。只有文人,白纸黑字,批评起来起来铁证如山,无可逃避——所谓“一字入公门,九牛拖不出”是也。1930年,陈寅恪写下了《阅报戏作二绝》,其一曰:“弦箭文章苦未休,极门奔走喘吴牛。自由共道文人笔,最是文人不自由。”看似笔走龙蛇天马行空的文人,其实是给自己文字给锁死了。
其次,之所以批评文人,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文人“可与言”。“武人”何足论?所谓“秀才遇兵,有理说不清”。当年鲁迅所以不“骂”军阀而“骂”文人,就是因为军阀不值一“骂”,骂他们是对牛弹琴。而所以“骂”文人,则是因为他们是“智识阶级”,讲道理,有理性,是中国较有希望的一个阶层——所以才对他们大“骂”特“骂”!孔子说过:“可以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言而与之言,失言。”很显然,在真正的批评家那里,政治家或军阀者流都是些“不可言者”,所以不愿“失言”而“不与之言”;而知识分子则无论有怎样的缺点,都属于“可与言”者,所以他们不愿“失人”而“与之言”——哪怕是以“骂”的方式“与之言”。这原由,也正是费希特在《论学者使命》一文中所言:“基督教创始人对他门徒的嘱咐实际上也完全适用于学者: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分子;如果最优秀的人都丧失了自己的力量,那又用什么去感召呢?如果出类拔萃的人都腐化了,那还从哪里去寻找道德善良呢?”
还是以鲁迅为例,正因为鲁迅“骂”文人都是因为希望他们真正成为有守有为的知识分子,是与人为善,所以许多被鲁迅“骂”过的人,其实都是有成就有贡献的人才:比如李四光、朱光潜、沈从文、成仿吾、徐懋庸以及胡适、林雨堂、梁实秋、施蛰存、顾颉刚等等。这应该也是鲁迅当年“骂”他们的希望——希望他们上进,成为真正有益于中国人民的“智识阶级”。有意思的是:现在有人因为鲁迅当年骂的这些人后来大都有了进步,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就认为鲁迅“骂”他们骂错了——照这些人的逻辑,一经鲁迅骂过的人就该永远坏下去,才无损鲁迅形象!这显然搞拧了鲁迅“骂”人的动机:他所以大“骂”特“骂”一些知识分子,其目的不是为渊驱鱼,把知识分子都赶到坏人那边去,而是为了他们改掉臭毛病,成为真正的“社会良知”。如果他后来真的变好了,成了于人民大众有用之材,那正好实现了鲁迅当初“骂”他的目的,也证明了鲁迅的伟大,怎么能把这作为鲁迅骂错了的证据呢?这岂不是吃药治好了病,马上回过头来说这药吃错了么?
当然,读者诸君如果细读我这部集子的话,便不难发现其中的文章也不都是对文人的“骂”,也还有“颂”——或者说有弹有赞。这两者应该是统一的:所以对一些文人有“赞”,乃是因为有大量值得“弹”的文人存在;而这些文人所以被“弹”,也是因为那些被“赞”文人的对照。当然,我既然写了这些“文”,也就难逃“文人”之列,读者自然也就可以对我有弹有赞——我尤其是欢迎“入木三分骂亦精”的弹。
末了,拉来龚自珍《己亥杂诗》之六二为结:“古人制字鬼夜泣,后人识字百忧集。我不畏鬼复不忧,灵文夜补秋灯碧。”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