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才能更好地阅读?最近我在一篇文章中说过读书时,手里要准备一支笔,以方便我们随时在页面留下备注。文章刊登后我收到了很多读者发来的邮件,抱怨说即使手里有笔,也依然无法明白书中的意思。不止一封邮件向我询问:“拿到一本小说,你是如何阅读,又如何做备注的?”
阅读不仅仅是被动接受
我不想来定什么阅读的规矩。我们阅读的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背景也不相同,虽然我并不能与马塞尔·普鲁斯特、弗吉尼亚·伍尔芙、莉迪亚·戴维斯、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偶遇,你们也不能。我确信,阅读是一种具有积极参与性的技能,是一门艺术,而不仅仅是一种被动接受。
博尔赫斯总是在介绍中说自己首先是位职业阅读者,而不是作家。虽然这更像是一种自夸。当然,对于其他作者的作品,他写下了很多出色的随笔——而这正是他的阅读成果——和他的小说一样,相当优秀。
如果说阅读是一种技能,那肯定有一些技巧和方法是我们都可以试试的。经验的作用至关重要,没有人生来就是一个好读者。
翻译扮演着重要角色
如果你经常写作,显然你会更加好奇于自己的作品能够获得怎样的影响,或者能够避免出现什么样的效果。在我这里,翻译一直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我接触到意大利语是在我25岁的时候,它成为我生活中的第二语言,我越来越意识到思维是如何接受语言的推动并做出决定的。大量的翻译工作和翻译教学,迫使我不得不反复咀嚼文本以便让它们更好地适应我的舌头。我开始意识到语言风格的组成要素,而这不过是因为我察觉到作者和我用语习惯的不同。我喜欢和学生一起翻译文本,因为他们能让我看到那些我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不过,对于那些不从事写作的人来说,翻译或者语言教学不会有太大的帮助。既然我答应读者要讲讲我是如何阅读小说的,那我就说几句。
留意书中人物的价值观
当我打开一个页面,我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价值观。什么样的价值观是作者或者这部小说想要呈现的?翻开村上春树的《没有色彩的多崎造和他的巡礼之年》,你很容易看出书里讲的是一个男人莫名其妙被排斥在朋友圈之外,这使得他陷入了抑郁。于是我开始寻找有关社区和归属感的一切,比如个体的社会关系,还有孤独和友谊。凡是有关于这个意思的词语我都会特别关注。这本书是有意识地把自己放在这个被排斥人的立场之上来写吗?
我读海明威的小说,我会很快发现书中的人爱冒险,喜欢在一个被描述为危险的世界中展示自己的勇气或者独立,完全漠视自己的生命。我开始思考,是不是做个把勇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还是不错的?是不是勇气比冠军、友谊更重要?我寻找每一个人物在勇气中所占据的位置。如果你正在读的是本电子书,你可以在书中检索,如果是海明威的书就检索“害怕”和“恐惧”,村上春树的书就检索“孤独”、“独自一人”等。你可以看到,这些词语都适用于谁。
通过作品人物与作者对话
这些文字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情感基调?这样的基调又会引发什么样的争论?这是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当我开始读库切或者玛丽莲·罗宾森时,就觉得人性的好和坏是最重要的,我们既想做一个好人,但同时也承认人有犯错的冲动。当我读穆里尔·斯帕克的时候,遭遇到的是控制和欺骗。生活就是一场竞赛,每个人都在其中挣扎,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很快我就明白,真正的胜出者只有穆里尔·斯帕克自己。
作者如何通过自己的作品中人物的心理活动,放入他和我的对话?
佩尔·帕特森在《外出偷马》中,一开始就说有山雀撞在主人公小木屋的窗户上。坐在暖和的木屋中,上了年纪的团德·桑达这样说道:“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是它们想要的。”对于人类来说,自然界意味着神秘,随时有可能发生碰撞、死亡,读者立刻就会明白,很快会有大事发生,很快我们就会读到不快乐。我们在与团德的对比中体会到自己的安全感,帕特森把叙述重点放在现实世界——一个抵御外部危险的避难所。
对书中的描述进行质疑
设想一下,我们现在刚刚接触《尤利西斯》,这本书写了什么?我们不一定要看到书中最本质的东西,但我们要思考进入文本的方法。这本书有相当多的笔墨放在建立人与人之间的等级之上,当然,这并不是社会认可的价值观。
把人物之间关联起来,把作者和读者关联起来,在进行这个过程时,我有一个疑问。村上春树,如果你的朋友把你排斥在圈子之外,这真的就是不幸吗?如果别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和多崎造一样抑郁吗?这个世界真的像海明威所说的那样冷漠吗?这些是真正存在的吗?还是仅仅是为了创作文学而被制作出来的呢?我会怀疑,一本文学作品,赢得文学奖是否只是因为作者碰巧将所有的构想放在了一起?我们可能会因为人物的真实性做出怎样的猜测,我会在以后讲述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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