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女性美  寻找男子汉

——《世纪文学60家.铁凝精选集》人物形象漫谈

    ■艾自由

当代著名作家铁凝的中短篇小说常以普通人生活为表现对象，通过平凡日常事物的描写和人物心灵世界的揭示传达具有时代特征的情绪。最近细读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世纪文学60家·铁凝精选集》，其中通过“审美”塑造的众多大胆反叛的鲜明女人形象和通过“审丑”展现的退缩窝囊的模糊男人形象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铁凝善于挖掘女性美，其笔下众多清纯可爱、大胆反叛的女性与传统伦理道德或不懈抗争或无奈妥协，可谓千姿百态，美不胜收，绝不会让读者“审美疲劳”。在成名作《哦，香雪》中，纯真善良、内秀淳朴、美得“叫人心疼”的香雪在火车站用一篮鸡蛋向一个女大学生换来一只渴望已久的铅笔盒和大胆活泼、对年轻列车员“北京话”充满爱情幻想的凤娇都是在向往大山外的文明上烘托出来的，表现了农村少女的纯朴可亲和对现代文明的向往，体现了少女的纯洁美。在第一部中篇小说《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中，以处于十六岁花季的高中生安然敢于穿同龄人所不敢穿的没有纽扣的红衬衫追求时尚和个性解放的历程和其在杂志社当编辑的姐姐安静要倔强嫁给一个有孩子的男人为切入点，向人们展示了女性敢于反叛周围的世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反叛美。根据《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改编的电影《红衣少女》1984年公映后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开始在广大少女中流行，引发了一场服装新潮和流行时尚。在中篇小说《麦秸垛》中，表现了沈小凤、杨青两个女知青对男知青陆野明不同的情感与性爱的纠葛与冲突。沈小凤对陆野明是原始的淳朴、大胆的挑逗、不加掩饰的调笑和一厢情愿的追求。杨青的爱偏多理性，欲擒故纵，是一种高度文明化了的爱，虽然是两厢情愿，却已失去了爱的激情与爱的纯真，体现了不同性格导致的情欲、命运和婚姻的女性个性美。在中篇小说《棉花垛》中，米子和女儿小臭子用身体为本钱在各个花棚里流连赚取各种成色的花，揭示了底层女性摆脱不了被践踏的悲剧命运的轮回性，体现了女性在性与政治、性与战争环境下生存的无奈美。在中篇小说《永远有多远》中，通过永远仁义的白大省、美艳风骚的西单小六和横刀夺爱的小玢三个女人的不同人生，特别是“选择一个爱他比他爱你更厉害”的“永远怀着一腔过时的热情，迷恋她喜欢的男性，却总是失恋”的女孩白大省虽然屡遭打击却依然痴心不改、依旧热爱生活、依旧对真情执着追求的动人故事，体现了一种撼人心魄的女性善良美。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永远有多远”成为一句富有哲理的经典名言，被人们在生活、爱情、工作不如意时广泛自问和反问。另外，短篇小说《孕妇和牛》中那个“俊得少有”的农村少妇的天然美、中篇小说《午后悬崖》中那个“一生追求特殊、做梦都想出人头地”的想用忏悔换取怀孕来挽救自己婚姻的韩桂心的神秘美，短篇小说《秀色》中极度缺水的秀色村为了打井找水“英勇献身”以挽留打井队的张二家的和女儿张品两代女人的悲壮美，都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而“寻找男子汉”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文学创作的时代主题之一。铁凝笔下退缩窝囊的模糊男人形象承载不了男人应负的责任和丝毫的“出轨”，他们身上更多的是女性的阴柔而不是男性的阳刚，强烈反映了作者对男性阉割性格的不满，让我们不禁发出“寻找男子汉”的呼声，但不会让读者“审丑亢奋”。在《哦，香雪》中的男年轻列车员虽然说不上窝囊，但模糊得只有一个“北京话”的绰号。在《没有纽扣的红衬衫》中，在省画院搞专业创作的爸爸是个在家庭和事业上都很不如意的不被社会承认的“废人”，日子过得窝囊也无个性可言。在中篇小说《麦秸垛》中，男知青陆野明是一个渴望激情而又前怕狼后怕虎的中规中炬的灰色男人。在中篇小说《对面》中，“我”不断地处于被女人追求和追求女人而不可得的怪圈里，由于长期有意识的窥视导致女主人“对面”在“极度惊吓”中猝然死去，从而将男性的窥视癖带来的恶意“谋杀”嘴脸暴露无遗。在中篇小说《棉花垛》中，武工队员国在带风流女汉奸小臭子去县抗日敌工部受审的途中在棉花地里占有了她并以企图逃跑的名义结束了她的生命，这种先奸后杀的锄奸行为也让人感觉本来应该雄性十足的抗日革命者内心不那么光明的一面。在短篇小说《安德烈的晚上》中，小说通过名字、爱好、工作、爱情、婚姻等一系列人生大事小事都由不得自己作主的淳朴顺从的安德烈，好不容易在工作调动时和依恋的女同事大着胆子晚上借房幽会慌乱中竟然找不着北无功而返这一事实，揭示了非自主人格男人生存的荒诞无奈和不可避免的命运悲剧性。在中篇小说《永远有多远》中，大春、郭宏、关朋羽、夏欣四个白大省暗恋和恋爱过的男人，利用白大省不可救药的仁义先后背叛了她，使她成为那种自己所不期望成为的“好人”，“寻找男子汉”成为历史的必然和女性的呐喊。另外，短篇小说《逃跑》中剧团传达室精明聪慧的老宋以较低花费把患病的脚锯掉后拿了剧团给他的捐款逃跑回乡下老家的无奈挣扎，短篇小说《阿拉伯树胶》中贾贵庚常有想法而常无作为“眼高手低”不能坚守自己岗位与本分的知识分子最终一事无成，短篇小说《谁能让我害羞》中水站送水少年想方设法以图引起城市“高贵”女人平等的对话机会而采取的种种滑稽表演，也让我们对这些处于老中青不同年龄段的男性唏嘘不已。
    总之，铁凝在其中短篇小说中，从自己女性独特的视角捕捉人物内心的活动，通过对不伪饰、不矫情的女性魅力的张扬，以清丽简洁、富有音乐性和诗意的语言，通过“审美” 将女性美演绎得活灵活现逼真传神。而对于男性的“审丑”则不动声色地把人物置身于某种尴尬或者绝望的境地中任其挣扎，他们的生活无从改变并且将只能这样下去。在这些荣获过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等众多重要奖项的铁凝的中短篇代表作中，既没有“以丑衬美”，也没有“化丑为美”，无非是通过品味女性美以唤起读者对真善美的渴望与追求，通过寻找男子汉表现了对男人阳刚之气扭曲与异化的哀惋，始终洋溢着铁凝始终如一的善良之心和温暖情怀。当读完这部由14篇中短篇小说力作近37万字结辑而成的《世纪文学60家·铁凝精选集》，“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诗意男人始终没有在我们的视野里出现！

                            （原载《作家报》2009年８月20日第3版）

关注《艾自由的好看评论》微信公众号请长按上图识别图中二维码

       [艾自由简介]至今在《文艺报》《中国艺术报》《杂文月刊》《文学评论》《艺术百家》《中篇小说选刊》《作品与争鸣》等报刊杂志发表文学评论200余篇，多篇入选《新形势下文艺评论的理论与实践》《文化自觉与当代文艺发展趋势》《2014年度中青年文艺评论文选》等文论选本,与人合著有《昭通文学三十年》《文学昭通》。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昭通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第八届全国中青年文艺评论家高级研修班学员。现供职于中共昭通市委组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