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句话比光线更快闯进我的意识,覆盖在眼皮上的浓浊黑暗一点点稀释着,我仿佛掉入了一个不知道是几次元的空间,这儿那种叫时间的东西消失了,混沌永无结束,叫人心慌。虽然已无数次在心里对这样的情形做了准备,虽然知道这样的情况迟早都会发生,可真的到来的时候,还是措手不及。
头顶有鸟叫声,大腿凉凉的,手臂也是,没有疼痛,肢体也是伸得直直的,看来应该是躺在平坦的地方。我试着动了动手,没有想象中的沉重。缓缓地将手掌挪到脸上,额前的头发,包括嘴唇、眉毛都是湿漉漉冷冰冰的,我试图用手指撑开眼皮,只是徒劳,两片眼皮之间像粘着强力胶那样难分难舍。
这是在公园里吧?哪里的公园呢。我费力地回忆着,脑海里一片空白,昨天,前天?模糊中有一丝记忆的漂浮物在意识中闪过,过去得太快了,我无法抓住。只觉得头很重,很重,从身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我大概睡着了不止两天两夜。
“再掰就要瞎了。”脚的方向有个声音,冷不丁地吓我一跳。
“……”我想问“是谁”,可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只有丝丝丝的。
“嗓子哑了吧?这么在大理石上睡着,能不着凉吗?”那声音又说话了,听上去蛮年轻,语气却老气横秋。
我试着动了动身体。“嘿——!”那声音一下打断我,“你再动就要掉进水池里去啦。”
水池?这两个字一道闪电似的,照亮了刚才脑子里的那个漂浮物。是了,我想起来,自己是在一个水池旁边坐着吃便当,哪里的水池呢?公司楼下的还是家附近的?我沿着记忆一点点往回摸,应该是家附近的那个小公园吧,那天——我不知道有几天,只能说是那天了。那天我没带钥匙,在小公园里一边吃便当,一边等着阿鹿,然后就睡着了吗?
“喂,你又睡着了?喂?!”那个声音没礼貌地大叫起来,感觉比刚才近了。
“你要干嘛?!”戒备让我像被解开穴道那样挥动双手坐了起来,眼前一张脸,窄窄的,平头,有点像《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里的柯景腾,浅棕色的衬衣,背了个斜肩包,根本是个逃学的学生嘛。大概我猛地坐起来将他吓了一跳,唬的一下跌坐到地上。
“我有这么吓人?”很饿很冷,我可没什么好气。
“你,你……”柯景腾坐在地上,想看我又不敢看的神情。
头上突地洒过来一阵水,啊,看来是傍晚7点了,喷泉才会开。我一步跨开,这才注意到四周的天色,天空从最顶处往下渐次是蓝,灰蓝,深蓝。像起了涟漪的湖。到底几天了啊。阿鹿怎么没来找我。我在包包里掏手机,苦笑,手机和钱包都不翼而飞了。柯景腾还坐在地上,像一尊雕塑,我说:“你打算坐一辈子?”
“没。”他一下跳起来,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只是被你吓到了。”
“到底有什么吓人的啊?”我不解。
“喏,你自己看。”柯景腾掏出他的手机递给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叫我把后面那块银色的金属盖当成镜子。我对着照了照,也忍不住掩着嘴巴发出低低的尖叫。我没有眼白了!确切地说,原来眼白的地方现在是一片血红血红的,就像被挤进去很多红墨水一样。
“可能是充血吧,没事儿,我以前开夜车也充过。”柯景腾一面安慰我,一面自己也不大相信的样子
。我知道,因为这红实在不寻常,暗红暗红的颜色包裹着黑眼球,整个眼眶看起来像一颗化石。
“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什么也说不出。
“你有钱吗?”我问他。
“嗯?有。”他从卡其布的大裤兜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大概有几十块。
“请我吃饭吧,我饿了。”我望向不远处亮着灯的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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