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适应
(2011-11-27 11: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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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日夜有所思 |
不久前有人问我,怎么适应病痛的折磨。我的回答是,至今没有适应。
被刮去了鳞的鱼仍可以游动,一些时日后长出新的鳞甲,再被刮去,如此反复。这个过程,你能问它适应吗?我妈到现在都无法适应她发福后的体重,虽然它已经忠诚地陪伴了她很多年。你适应失恋吗?你适应痛经吗?你是适应了没完没了的家务,还是适应了堵塞混乱的交通?美妙的事情适应起来很容易,痛苦的事则相反,否则就不存在“不适”这个词了。
适应和习惯不同。习惯是指对某一事物的熟悉,能够应对。
而适应表示:接受无困难。
有的事情,就算天天重复也无助于消化——此刻西西弗斯一定推着他的石头对我投来会心一瞥。今天早上吃药过后,我趴在饭桌上干呕了好几次。吃了十几年药,越发觉得这个东西经不起琢磨,只要一琢磨,一犹豫,立马从食道往口腔里翻。尤其是最近,每次都是连蒙带骗地将它们一股脑塞进嘴里,然后大口喝水,不能有停顿的空隙。
即便如此,仍旧非常难受。前几日输进身体的新细胞不知是不是正在体内翻滚发酵,自从那天连续几小时寒颤又接着几小时高烧后,只觉得人的全部精神气像被抽空了,身体仿佛被丢进洗衣机甩过,头晕,气息往下坠,一点点声响动静都能使我心慌气促。这会儿似乎全身烂掉,血都消失了,骨肉腐化,说起来还胖了几斤,却像快融化成一滩泥,沿着桌子腿儿流下去……
脸枕着书,喘一会儿气,看几个字,又趴一会儿。
这篇小文,写两三句,敛敛散沙般的魂魄,休息十几分钟,再写几句。
不是有多爱读,或者多爱写,也不是就今日非读非写不可。它们不过是我得以借点力气,在无法适应的难受中不至于滑下深渊的细索罢了。生活中永远有让人无法适应的痛苦之事,也永远有让人放不开手的喜爱之物。就像黑暗中一星半点的光芒,它的璀璨并没有照亮世界,却令你在孤独中,稍稍不那么害怕罢。所以不要再问我如何适应,也不要问我是怎么坚持的。没那回事,从未适应。什么“坚持”,什么“信念”之类,这不是给你一颗糖的奖励就可以让你跑三百米的孩童游戏,事实上因为根本没有别的选择。有没有糖,你都得跑。因为你身后有只恶狗,不跑就要被咬。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