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到了一定的年纪吧,总算理解了三毛的死。
从前谈论到三毛的死,我会很激烈地和别人申辩,她一定不是自杀,她那么热爱生命,告诉所有人要好好生活,她怎么会自杀。我固执地将三毛的死归类为天才的早衰,过多投掷精力以至于生命力自然地耗尽。后来,尤其是这两年,我慢慢地想到,也许她是自杀的,至少在心里而言,她想告别这个世界,这恐怕是真的。
有一种人的生命像冰箱。打开来面对众人的时候,是亮堂堂的,琳琅满目的保鲜食物。当冰箱门关上了,只剩她自己一人,哪怕面对着满怀的丰富,也是暗的,冷的。三毛回到台北生活的那两年,频繁的演讲和各种活动压垮了她,出门时找不到回家的路,在人群中的她,虽然微笑着,用孩子气的童音一如既往地带给别人生的勇气和希望,但实则内心兵荒马乱。三毛独居的小房子里挂满了多年漂泊的回忆,她更喜欢呆在那里。那是她身处的房子,也是心灵的房子,很少有人进来。或者说,从没有人真正进来过。
渐渐明白了那种房子。那种房子,奈良美智也有一间。
你可以经过,可以被里面的灯光所吸引,甚至可以探头进去参观。却无法停下来。
我也有一间那样的房子,只住着我自己,让我在任何城市任何地方,都处在一种相对的静止中。稳固,淡定,不轻易改变属性。当我打开窗户对外面的人露出笑容的时候,我的笑容是真的,脸上折射的阳光也是真的。我看到世界,世界也看到我。某一刻我们以友好的姿态试着彼此接纳,虽然房子一直在世界中。
但窗子总会关起来,太阳落山,尤其是深夜里,它紧锁着,我躺在黑暗中,安全而孤独。
意识到这种安全与孤独的永久性,我就忽然理解了三毛。
她的笑和热爱都是真的,她的泪和厌倦也是真的。
热爱生命,和选择死亡,没有冲突。
死亡就是,不用跋涉,也能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是静静躺着,忽然就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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