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换人以后,从和乐一家亲的气氛到现在的互不打扰,热闹到冷清的转变,对我来说是进入一个刚刚好的循环。不太说话,也不过多关注旁的事,她们各人都有陪护,而我亦不需要人操心。较为不安是吃饭,我叫一份饭和菜的外卖,分量总是太多,往往倒掉一半。相比起来其他人都吃的朴素节省,有时她们不经意透露,一家人的饭钱加起来也跟我没什么差别。有些赧然,但又不能贸然地说要分些出去,在没有情谊成分的前提下,这举动很难不被看做施舍和分担。所以我通常悄悄掩了吃剩的饭去污物间,再一个人到楼下走几圈。
近几日都是阴雨天,站在楼下的台阶上看一会儿被雨洗得格外绿的荷叶和草坪,空气清新,很贪地深呼吸。
周末的门诊又陆续来了很多排队挂号的人,他们夹着塑胶地板站在诊疗费用自动查询机面前不熟练地指指点点,大厅里没有开灯,一些人昏昏欲睡地倒在椅子上,像空洞的嘴里长得乱七八糟的牙齿。我在那里走了一圈,原路返回。
昨天若木问我,最近访客多吗?我说没有。她说啊,怎么会。
怎么不会。喧哗有时,沉寂有时,是生活的常态。
就有了很多时间看书,《人性的枷锁》里除了菲利普以外,最使我深刻的是克朗肖。才华横溢而又不屑一顾,不收敛也不自珍,活得肆意之至,死后才出版自己的诗集。这样的人不管是出现在小说还是真的生活里,落魄病死几乎是定局。
我将克朗肖关于死亡的那段话看了好几遍:
“我知道我临死时会挣扎着想要呼吸空气,我也知道到那时我会惊恐万状,我还知道我将无力抑制住自己对人生把我逼入这样的绝境而悔恨不已,但我不承认我会悔恨人生。眼下,虽说我身体虚弱,上了年纪,身患沉疾,一贫如洗,而且行将就木。但我的命运依然掌握在我的手心,因此,我没有什么好遗憾。”
不悔恨,不遗憾,承认自己的恐惧。一个坦荡的人。
这永远是让我动容的一种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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