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预感

 

车车去必胜客的路上忽然开始下雨，她望了一眼头顶阴霾的天空，有一道一道密集的地震云。

下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被雨滴粘连着，好像一只只逃不出蜘蛛网的蝼蚁。车车心情有些黯然。

 

她去和阿瓜会面。

 

过马路的时候，车车一直精神恍惚，她觉得鼻子下面湿漉漉的，伸手去摸，却没有满手的血。

也没有遇见车祸，也没有突然晕倒，什么都没有。

 

有时候预感是一种自怜的幻觉。

比如阿瓜快结婚了，车车以为自己会疯，而其实没有。

 

 

2.阿瓜

 

 

阿瓜说，车车，不然我们私奔吧！
他的手却没有从桌子对面伸过来拽住车车的手，只是软弱地紧握着面前的杯子。

车车有点疲倦。对于阿瓜的优柔寡断，敢爱却不敢承担。

她很轻地笑，带了点悲哀和自嘲。

 

其实心里也明白，阿瓜宁愿接受一段被安排的婚姻，也没有勇气和她在一起。

无非，无非也是因为爱得不够多，不够坚定。

 

只是埋怨自己无用。放不下。

放。不。下。她咬着这三个字，在昏黄的灯光中看着对面的阿瓜。

外面的雨打在玻璃上，一点点的，都很像眼泪。

 

 

3.地震

 

地震当然没有来。

 

但阿瓜说，如果地震了，我会在街心花园的人像背后搭好帐篷等你，不见不散哦！

这些话都是纯属瞎掰。因为知道很难兑现，所以说起来特别轻松。

可是车车听了，还是觉得好感动。她爱的就是这样的阿瓜啊。

 

像个孩子似的，软弱的，天真的，阿瓜。

 

他们吃饭，阿瓜不时停下来开小差，用手在对面的墙上比着剪影。

狗不像狗，鸽子不像鸽子。可是两个人都乐呵呵地傻笑着。

 

假如这就是世界末日。她笑着想。

假如这就是世界末日。他笑着想。

 

曾经没有怀疑就算世界末日也会有这般赤纯情怀。

但世界末日没有来，而情怀里不得不隐藏着浅浅的哀。

 

车车叹了口气，将脸贴在餐桌上，四肢收缩起来。

就像一株植物，将要萎缩的样子。

 

 

4.声音

 

 

这阴暗的餐厅一角没有传出来特别的声音。

车车和阿瓜侧脸贴着桌子，他们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要走得很近很近很近才听得到滴滴答答细微如流水。

是车车手腕的血，像一小股温泉，在慢慢往下滴。

 

阿瓜趴在对面，看着车车一层一层苍白颜色的脸，没有说话。

他的手在桌子下面和车车的铐在一起。

是车车请求他噤声：嘘——

 

 

5.车车

 

 

车车是个胆小的女警察。

 

 

她一生做得最勇敢的事，就是在最幸福的时候了结自己。

而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在阿瓜身边，听他说胡话。

 

 

车车用锋利的西餐刀割开手腕的时候，

阿瓜正在说，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多好，我们可以一起死。

 

 

嘘——车车微笑。

她知道的。就算是世界末日，那也未必。

 

 

阿瓜懵懂乖张的眼神后面有一种缓慢的放松。

车车开始放大的瞳孔里看得很清楚。

 

 

他们的爱对他来说，是监狱里松动的一根围栏。

也仅仅是一根而已。逃脱的欲望有时不如被彻底围困来得安全。

就像地震时决然倒塌的大楼，也许好过于流离失所的慌乱。

 

 

这样就好，各自安全。车车想。

 

 

我不用再爱。

你不用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