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名画《探望生病的老师》赏析

这次在上海博物馆展出的“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展”，每幅都堪称经典，都美轮美奂，看后都经久难忘，回味无穷。

也许我的教师身份，注定了我对油画《探望生病的老师》的偏爱。这是众多油画作品中唯一一幅涉及师生生活，表现师生情感的作品。

让我与你重新站在这幅画于1897年的作品前，细细品味一下名画家尼古拉.波格丹诺夫-贝尔斯基的杰作吧。

探望生病的老师，那病了的老师显然是半坐半躺在床上的穿俄罗斯白衬衣的年轻人，他可真是孱弱啊，瘦削的脸庞，深凹的眼窝，苍白的脸色，多日未刮的络腮胡须，无一不显示他是一个正生着病的老师。

探望者谁？不言而喻，那就是占据画面显著地位的两个孩子，一个白衣男孩（白衣已穿成了灰色）斜坐在老师的床沿，一个更小一些的内穿红衣的则站在大男孩的边上。三个人物构成了一个构图均衡而又优美的画面。

此画的标题“探望生病的老师”，老师的身份，不能单靠标题里的一个命名来确定，须要画家在画面上来呈现，这与小说里的人物必由人物的语言、动作、神情来表现是同理的。点出他是位老师的，显然是他右手握着的那本稍微掀开的书，让我们的眼光再右移到那张两层的高脚小桌看一看，上层，可见散乱的已阅读过的报纸以及常翻看的书，下层靠墙竖放着三厚本硬皮书（也许是工具书）和两本同为硬皮的平放在一叠讲义（也许是学生的作业）上的书，靠近床边一侧，影影绰绰的也是书，还有比书更能展现老师身份的吗？

探望老师，是哪里的学生探望哪里的老师呢？画面上就有答案___是乡下的学生来探望来自城里的老师。何以见得老师是来自城里的?你看，横在地上的老师的皮鞋，挂在右墙上的礼帽与一套深色外衣，那是属于城里人的装束。左边墙上挂着的小提琴告诉我们老师有良好的音乐素养。老师不仅来自城市，而且来了很久，都扎根农村了，你不见他平日穿的已经是俄罗斯乡间特有的镶花边的衬衣？你不见在墙上还挂着另一件俄罗斯乡间的长款衣服？无疑，他，已经与农民同质化了。他是一名乡间的教师。

来探望老师的是地道的乡间少年，看两个孩子的衣着件数，知道天气还未到暖和的夏天（注意，正是高脚小桌上的两碗覆盆子，点明了正直五六月，那是覆盆子成熟的季节），他们却打着赤脚，脚上满是泥泞，那个小的，还卷起了库管，那是怕泥水溅脏了裤子，好一个懂惜物的孩子啊！瞥一眼小小孩的上衣和大小孩裤子上的补丁，瞧一瞧地上老师的那双皮鞋上干了的泥块，一眼就明白这里是穷乡僻壤。

以上便是画面呈现的细节，而细节则是绘画的特有语言，正是这些细节，交代了人物的身份，身处的环境，经历的变迁等等。

这些画面上的细节，是外在的，有型的，能被视觉捕捉的，形成了画面的美感，带来了画面的张力，决定了画面内容的可信度。但是，一幅杰出的画作，尤其是现实主义油画，单有画面上视野可捕捉的细节还是不足以成为杰作，

它的杰出之处，更在于画家还能画出画面上所无而观者心中所有的内容。他给你留出了开阔的想象空间，他带你一起去编织画面背后也许会发生的种种故事，会出现的各种情景。这就是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所提倡的叙事功能，而此画的作者正以朴素真实温暖的画面讲述了乡间师生特有的情感。

我就在想，那个朝向老师手捏帽子稍显拘谨的男孩，正在向他的老师汇报些什么呢？告诉老师，您生病了，我们停了一阵子课，现在村长又找来了一位新老师；告诉老师，音乐课还是不能上，新老师不会弹风琴；告诉老师，波伏娃的妈妈病得厉害，她只能回家照顾妈妈了；告诉老师，瓦西里家又下了个小马仔，瓦西里爸爸说，等小马仔长大了，驮我们班的孩子去远方看山……

老师专注地听，也仔细地问，班里每个孩子都挂在他的心头，新老师教的懂不懂，复试课堂吵不吵（100多年前，乡间只能有一间屋，一个课堂，聚集着不同年龄段的学生，错峰上着不同的内容），谁谁谁还打架吗？谁谁谁会算算术了吗？谁谁谁还逃课吗？凡是一个教师所关心的，这位病着的老师必会一一问到。

我们观画的同时，似乎也听到了老师在弹完了木风琴后，又为孩子们演奏起了小提琴，琴声欢快，孩子们跳起了俄罗斯舞；我们又似乎看到，他和弟弟（我们权当另一个小些的孩子是他的弟弟，或是复读班低年级的同学）到树林里拨开灌木不怕刺痛摘着红色的浆果覆盆子，作为来看老师的礼物，摘了满满的两碗呢！

观者是教师，如我者是如此想，如果是位出身乡间的观者，他的联想必和自己的乡间课堂、老师、同学连在一起，想象会更其生动，更其具体，甚至会怦然心动，顿生思乡之情……

这幅画如此生动，内涵如此丰富，情感这般真挚，这跟画家尼古拉.波格丹诺夫-贝尔斯基的经历密切有关：他首先是农民的儿子，后前往斯摩棱斯克居住。并于19世纪70年代初在当地开设了一座学校，做了乡村教师，他的众多学生后来都成了乡村教师。所以，他能以优美的风格画出乡村男孩与老师之间的真挚情感的画作，就不足为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尼古拉.波格丹诺夫—贝尔斯基是一位画作多产的画家，他创作过数量众多的风景画、肖像画和风俗画。但尤以这幅写实的，具有叙事风格的油画闻名于世。此画除了构图均衡，人物位置设置疏密得当外，在色彩运用上也有特色，他做到了红白色块对比鲜明，让简陋的屋内顿时明亮起来。他最为高明的是，左右两处用上了艳丽的红色：小孩红色的内衣，小桌上两碗红色的覆盆子。红色属暖色调，不仅画面明快好看，还更贴合了学生爱老师，老师爱学生的温暖主题！

《探望生病的老师》一画告诉我们，一切艺术都来源生活，只有热爱生活的人，才能创造出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的作品！一切杜撰的瞎编的都不会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