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坊三号》之一瞥(书评)

毫不夸张地说,作家常好扮演上帝,安排头脑中人物的生活,制造许多悲欢离合的情节;掌控人物一生的命运,或令其波澜不兴地终老一生,或使之大起大落坎坷谢幕。
近读《光禄坊三号》,强烈感觉到,书中众多人物尽在作者的把玩操控之中。
63岁的董事长沈一义死了。生前他是个呼风唤雨的商场俊杰,公司与家安排得一切堪称完美。死后的沈一义仍然要行使自己的权力,安排指导他周遭亲者近者的生活。体现他这个意志的方式那便是立下了三张互为制约的遗嘱。
书中着墨最多的是第二张遗嘱内容的落实:沈一义让妻子冬梅、前妻林芬、少年时的女伴现已丧偶的龚心吕、曾经离职而去的年轻能干的女员工娄开放四位女士共同住进光禄坊三号一年,以此作为公布第三张遗嘱的条件。如有一人不遵嘱,那么下一张遗嘱将永远封存。
这张遗嘱被所有涉事者视为荒唐!反对最为激烈的是妻子冬梅:冬梅已经顾不上文雅了,第一个叫起来“我不要考虑,马上就可以回答。我不住。这太叫人受不了。”在冬梅的心里,这深宅大院光禄坊三号是丈夫沈一义重金买下并翻建如新的,要住也是她这位合法妻子一家住的,与旁人何干?
是啊,在我们读者眼里,这遗嘱也实在荒唐可笑得离谱,妻子与前妻自是天敌;妻子本就曾怀疑娄开放是丈夫的小情人,在律师事务所等着听遗嘱宣读见到等来的竟是娄开放时,冬梅破口大骂“这个女人是贱货”,“不要脸的东西”。娄开放则以“蝗虫”回敬;即便是文质彬彬已入了英国籍的龚心如,在妻子眼里也是没任何理由来分一杯羹的陌生人。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沈一义居然要将关系错综复杂的她们置于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一年!读到此处不由读者不为这个上帝的方案捏着一把汗,也有点小兴奋——有好戏看喽!
但,我们的汗没捏出来,也没看到恶斗的局面。一年间,特别是初进大宅院,小磕小碰是有的,不习不惯也是有的,但慢慢地,同一屋宇的四户人家如新邻相处,由生而熟,如春风化雨,彼此消除了成见,同父异母的孩子成了亲手足
,年轻人产生了爱情,大人们能同为沈一义过最后的一个七,能聚首欣赏墙壁里藏着的一幅肖像画,能同坐咖啡馆谈论沈一义,
直至一年快临近,四户人家共同办了场大“家宴”,娄开放开玩笑说:“我已经不想离开光禄坊三号了。这里多好,大家多好。我想写一篇文章,就用这个题目,女院,各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住在一起,把男人都赶出去”。虽是戏言,却是一年间光禄坊三号真实生活的写照,所以清明节前的集体雪山寺春游就是水到渠成的美好结局了。
对光禄坊三号匆匆一瞥,看到了荒诞的设计竟然化为了美好的现实,忽然悟出了死者沈一义生前的良苦用心:他对这四个女人爱恋、疼惜有加,他不想让她们在他身后成为老死不相往来抑或变成仇人,他要她们和解成为朋友和亲人!
有这个可能吗?在小说里是有的。一是光禄坊三号原是龚心如的祖产,她之所以接受安排住进来仅是怀旧,她与另三家无任何瓜葛,也无财产欲望。关键时刻会适时露面平衡矛盾。二是,死后的沈一义更是在矛盾将要激化时发来短信进行良性干预(这也是小说的另一荒诞点),第三嘛,我以为这四个女人在一个封闭的宅院里,角色有了自动转换,彼此了解到她们都爱着、崇拜着、感恩着同一个人,那就是沈一义。她们又在共同生活中加深了对沈一义一生的了解,愈加缅怀他,住进来就不能拂逆身为爱人、亲人、恩人的董事长的心。
然而,小说毕竟是小说,在小说里能行得通的,在现实中未必能行。把这个故事,搬到现实中,那是空中楼阁,架不起来的!
这是一个美好的人与人和解的故事,立意值得称赞。光禄坊三号里的生活仍属人间烟火,读来确有亲切感,这是贴近现实的一面。但选取的事件过于琐屑,过于寻常,不足以消弭冬梅与林芬,与娄开放的固有的成见以至于常年的恨。如能制造些较大的典型事件,足以震慑人物的心灵,也许能增加和解的可信度。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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