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空阴云堆积。我凭着生前数年的经验以及敏感性预感即将下雨。

脚步匆匆，埋头赶路，误打误撞得走入了一个小镇。小镇里，到处是牛棚，密密匝匝地堆得像是雨前集体迁移的蚂蚁群；牛粪的气味在空气中浓郁得仿若是要冷凝成粪水，猛地一闻，险些窒息；哞哞的牛声回荡在小镇上空，让人有种穿越时空回到古代耕田时候的错觉。

牛粪铺就的小路上来来往往地尽是牛，牛中是最常见的棕黄色耕牛，偶尔见一两头黑白相间的奶牛。

它们视若无睹地穿过我的身体，向着一个方向走去，似乎是有什么集会。

虽已沦为幽魂，但为人时候的好奇心却依然存在。我尾随牛群，疑虑重重又兴致勃勃。

不多时，牛群引着我到了一个方圆三米多的地儿。一只又一只的牛把这么块空地严实地又围成一个小圈，牛山牛海，摩蹄接踵。我看见无数个圆滚滚的牛屁股对着我的脸晃来晃去地，牛气没冲天倒是屁气冲天。

我凭借着幽魂灵体径直穿过牛山牛海，来到了最里圈。

我看见了一只牛角上挂着类似百元大钞的红色冥币的牛，以及一个目光狂热地盯着冥币的赤身裸体的人。

敢情是观赏斗牛来了。

那只牛“哞哞”一声长音，宣告节目开始。

那只牛低下头，轻微得晃动着头，牛角上的冥钞随之晃动。牛蹄铲着地上的土，蓄势待发。

那个人“啊，钱”地突然尖声厉叫，眼睛里的红光突然灿烂得璀璨，两只手伸得长长的，十个手指扭动着，仿佛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两只迈动起来的脚飞快地交替着，朝着那只牛冲刺，那速度，真真不亚于光速。

近了，近了！那个人眼睛里的红光更加耀眼，两只手伸得更加长了，两只脚跑得更加快了，嘴里喃喃着“钱，钱，钱”。

那只牛在那个人考得很近时看似勉强实则轻巧地转动蹄子，换了个方向，那人扑了个空，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牛角上的冥钞又晃动起来，那个人狼狈地站起身，眼睛里的红光不减亮度反倒盛了起来，又是径直地冲将过去。

一场主客易位的西班牙斗牛。

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次，那个人跌倒在地再无气力站起来。可是他眼里的红光却是令人心惊地依然耀眼。他挣扎着朝着那头牛，确切地说，应该是朝着牛角上的冥钞匍匐着像条狗似地爬过去。

那只牛的牛眼里没有同情，只有笑意。

短短的几米路，他爬了将近半个小时。在他费尽了千辛万苦好容易爬到了那只牛跟前时，一只举着的牛蹄重重落下，落点准确地定位在他的脖颈。牛蹄把类似的圆柱体的脖颈踩成了长方形纸片后有加了劲儿在纸片上摩了几摩。

那个人的手固定成一个姿势：直直高高地伸着，方向指向牛角上的冥钞。

虽然我曾经为人，但我对那个死去的人却没有丝毫同情，对这件使没有丝毫的厌恶感。相反，我倒是觉得这是一桩挺有趣的事。

我穿过牛群，向着远离牛镇的方向走。

牛镇里的斗人趣事，笑意勾勒在我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