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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顺生和他关注的名人故居。
72岁,一个老人正在为他已经奉献了大段生命的事业而努力。在他看来,那些有故事的房子就是这个城市的记忆。
“一个没有文脉延续的城市,是一个失忆的城市,一个没有灵魂的城市,也是没有生命力的城市。”
记者
图 周杨煜
10年,四辆自行车,两个放大镜,绘制名人故居地图的人正在老去
翻开一本厚重的的画册,薛顺生并没有马上看起来,他又拿出一个放大镜和一个经过打磨的凸面镜片,必须在这两个镜片的帮助下,他才能看清画册上所有的文字。这是他最近参与编撰的一本画册——《上海市第四批优秀历史保护建筑》。
已经是第四批了,薛顺生说:“第五批优秀历史保护建筑正在酝酿当中,可能会在今年年内出来。上海的优秀历史建筑快要过千了,到现在为止是630多所,杭州有900多所。按照上海的历史发展来看,曾经有过那么多名人的踪迹,应该可以找到很多有历史的优秀建筑。而对于名人故居来说,也需要发现它们,挂上优秀历史保护建筑的牌子,它们才能保证不会被随便拆掉。”
“倒不是小汽车不好,但是我要调查老房子,就要走走停停,小汽车不方便,还是自行车好啊。”老人眼睛可能有点酸,在老花眼镜后面稍稍眯起。“我今年本来预备要出一本《上海名人故居地图》。但是眼睛不太行了,就是老年白内障,看东西很吃力。”儿子对他下了禁令:“这么大年纪了,你又不是靠这些吃饭的,不要再弄了。”
可是,他是和那些老房子有感情的人,那些静静伫立的房子就像他的老朋友,他不能就那样看着他们被埋没,被遗忘,在某一天被推土机铲倒。所以老人还是忍不住还是要访,要写,要过问,无奈,岁月不饶人。
打开一幅他画了一半的草图,薛顺生反复地说:“如果要做地图,我要去新华书店买一本空白的来填,要一点一点对起来做。本来是要做的,但是眼睛实在太吃力,太吃力了。”
盖叫天,田汉,傅雷,他们的老宅经历莫名其妙的变故
这些年,他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老建筑,也看着一些老建筑消失。就在薛顺生准备做《上海名人故居地图》的那段时间里,一些故居却已经在人们的视野中淡去。
“我以前跟媒体说过的盖叫天的故居就已经没了。”盖叫天的故居淹没在延中绿地里。“还有卢湾区那里有原来田汉的故居,现在也没了,‘莫名其妙’地就没了。”
老人对记者讲述了他听说的一个事情:“川沙周浦镇上有傅雷的故居,开发商要开发房产的时候,当地老百姓很有保护意识,去闹了。在这种情况下,有关部门找来傅雷的儿子傅聪,问他同意把房子拆了吗,结果傅聪回了一句‘侬看了办吧’!”看着办的结果是,傅雷故居的门移动几米后,老宅终于保留了下来。
让薛顺生心痛的是,如果没有老百姓出来说话,这处故居可能也就“莫名其妙”地没了,不仅是这里,那些消失掉的名人故居多数都经历这样“莫名其妙”的过程:“说莫名其妙是因为,对于哪个地方是名人故居,开发商也许的确不知道情况,但是有关部门应该知道,如果他们也不知道,那就更糟糕了。”
不能为这些消失画地图,那么只好做“标本”。老人专门出了一本书《消失的老建筑》。也可以算做一种悼念。
之所以这些名人故居不太能得到重视,主要是因为这些建筑本身并不是特别有特色,而是一些外观上比较普通的石窟门建筑。但是“那些房子,尤其是住过名人的房子都是有故事的。房子有了故事才有了生命。”薛顺生认为,名人们的业绩,后人可以从历史典籍中完整地获知。但名人故居的存在却能给人以质的感受,强化感性认识,还能消解冥想中的虚无。随着岁月流逝,名人所留下的一屋一树一器一物也便成了后世不可多得的“文物”。更可贵的是,名人故居里还沉淀了他们的成长因素。
“在我们给优秀历史保护建筑挂牌的时候,首先考虑建筑的一类当然是历史价值和审美价值都很突出的,但是退而言之,其中某一个方面突出的建筑也应该得到重视。”
“其实要保护这些名人故居和进行新的开发不见得就是绝对矛盾的,盖叫天的故居离新天地只有一箭之地,当初如果把它放进新天地的规划,那么它现在完全可以成为新天地景观中的一个。” 位于陆家嘴中央绿地边上的陈桂生故居,是浦东仅有的几个保存较为完整的四合院建筑,当时就是管理部门和开发商的反复沟通,并得到了当时市政府的支持,才完好保留下来的,如今也成为了一道中西合璧的风景线。
“上海优秀历史保护建筑的名单不断在扩大,这是好事情。现在甚至已经把建国以后的建筑也纳入范围,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个人认为,不需要把年代放得很宽,在我们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有的是散落的珍珠,那些真正经历历史风云的房屋需要我们去重视和保护。”
和阮仪三“撞击”,“我是赞成拆迁的一方”
薛顺生认为自己不是坚决的老建筑维护者:“我和阮仪三曾经在电视节目《撞击》中辩论过。当时讨论的是河南路桥那里天后宫残留的戏台要不要拆掉的话题。”
当时,天后宫的主体建筑已经“异地保护”,也就是说建筑被拆下,转移到松江方塔另行搭建。戏台原本还保留在原处,随着河南路桥工程的进展,也到了必须讨论它的去留的时候。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中心主任、同济大学教授阮仪三的观点是不能拆:“历史文化遗产是不可再生的,我们现在所说的异地保护,就是拆下来,搬个地方再原样修复,但是这样它的历史环境就全变了,历史留存的信息也损失掉了,而有些历史信息是没办法再找回来的。”
薛顺生则是持反对意见的代表:“阮教授的话我很同意,他举例说老人为了保护建筑而躺在地上不让施工,我也很感动。但是我的意见还是拆迁了吧。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如果不拆掉戏台,那么为了工程能够继续就势必要影响桥那边的建筑,而那里恰恰也是一座有名的老建筑——沙逊大厦,沙逊本人都在里面生活过的。从历史价值和建筑本身的风格来说,拆了那里就更可惜了。”
“保护是为了发展,这是我们两个一致的看法,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撞击’的。”
保留下来的又要如何去保护?
听听评弹,看看足球,他能从老房保卫战中撤下来吗?
薛顺生现在已经不怎么骑自行车了:“上海太大了,自行车现在对我来说太吃力了。眼睛又不好。年岁毕竟大了点。我预备歇歇了,我欢喜听评弹,看足球,以后的时间里我想可以做点这些事情了。”一边说,老人一边看着满屋子的书,这里是他的资料库,也是他的成果展示橱窗。10年,32本著作以及那些刊载在不同刊物上的文字,老人的确已经为那些不说话的老朋友们做得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