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生命的起始雷同,归寂平凡,走向虚无。
幂幂之中,总是造化弄人。
父亲选择在六一儿童节出生,在四月一日愚人节离世,度过的一生,从简单纯真,到嬉笑幽默,
哭着来笑着走,从喧嚣到静默,从登场到谢幕,简洁明了。
清明时节,思念父亲!
父亲瘦削的小个子,脸盘黑油方正。祖父个子近一米八,身形俊朗,面容白净清秀,甚是英俊。
父亲没有遗传祖父身材相貌,但继承了祖父的文化禀赋。
祖父曾做过短暂的地方盐运局里的小职员,后来不知为何,弃官回乡,做了私塾先生。
父亲兄妹六人,除了小姑自小被送人寄养没读过书,其它都做过祖父的学生,在当时算是有文化的大家庭。
父亲在我祖父的私塾里学完小学,独自一人到城里同文中学(现在的二中)读书。离家百里,管教严谨,独立自律。
父亲师范毕业,勤奋好学,多才多艺,且大多自学成才。
父亲文章写得好,为此,从农村村小教员,到县文教局,到市直机关,把我们一家从农村带到城市。
父亲会拉京胡,小时候时常在夜晚乘凉,听着父亲悠扬的琴声酣然入梦。父亲喜欢唱京剧,尤其是诸葛亮的《空城计》。
父亲钢笔字写的犹如字帖,自成一体,毛笔字浑然天成,自我记事起,我家的春联从创作到书写,都是父亲一条龙制作,兄妹四个协作张贴,其乐融融。
父亲出生大户人家,在土改时家庭成分被定为破产地主,这让父亲成长历程充满了荆棘和不确定性。
父亲十六岁参加工作,十七岁当新塘小学校长。
为了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父亲可以说是拼了命地工作。
常年伏案熬夜写材料,还有喜爱的文学创作,超强脑力工作,父亲靠抽低价香烟助力提神。
常常看到,台灯下的背影随着一阵阵的咳嗽抽动,操心劳累让三十多岁的父亲得了肺结核病,严重时甚至会咳出血丝。后来,生活好了营养跟上了,工作压力不那么大,父亲把抽了三十年的烟戒掉了,加上积极治疗,父亲的肺结核病奇迹般地好了!
父亲积极要求进步,在学校就申请入党,到四十多岁才被批准,其中的考验和艰辛,让他无比珍惜骄傲!
兄妹四人中,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最长。
四岁的时候,因为在托儿所染上了急性肝炎,被母亲送到下放在永安公社的父亲身边近两个月时间。父亲常夸:我文文小时候可乖了!
那时,父亲常常加班,出工早出晚归。
因为怕传染,没有小朋友玩,留下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看书、写字。到天黑,就坐在门槛上,翘首等父亲归来。
夜幕下,同事、村民路过家门口,看见小小孤单安静的女孩的身影,总是问:文文坐门口干嘛呀?
我就答:等爹爹回来做饭给我吃!
初中的我有些调皮,曾让父亲无谓地担心一个月送我打防狂犬疫苗。
春暖花开的季节,四个女孩,结伴郊外踏青,看见鲜花浪漫,兴奋地满山疯跑,不知不觉跑进了一个村庄,待房前屋后犬吠声此起彼伏时,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我年龄小,落在最后,一只大黄狗蹭地蹿上对着我的小腿就是一口!好在只咬一口便放过了我。待伙伴们七手八脚摞起裤腿,看到小腿上渗血的四个牙印,我才从害怕中惊醒,哇地哭出声来。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面对父母的审问,我谎称放学被不知哪来的狗咬了。父母惊吓不已,春天可是疯狗出没的季节啊!我不敢辩解咬我的是农家看门狗。内疚地看着父母商量立即送我到防疫站打疫苗。于是被咬的当天,第三天,第七天,第十四天,第二十八天,共五针。父亲那么忙,请假接送我打针。依然记得父亲骑着二八大杆自行车,我坐在前杆子上,屁股硌得生疼。当时心里还有些委屈,现在想来真是幸福啊!
父亲最欣慰的是我也喜欢写作,生活的点滴在笔下流淌,有心栽树也好,无心插柳也罢,也算血脉与精神传承。
父亲在我的眼里工作认真,兴趣广泛,知识渊博,家庭责任感强。
父亲有没有遗憾呢?我想是有的。
特殊年代曾与家庭决裂,祖父并没有遗传什么大遗产,有的是担心和害怕。父亲只能表面与祖父断绝关系,私下里每月给祖父挤出不多的生活费,甚至表面做出驱赶的样子,私底下又让母亲烧鸡送给祖父吃。
时代造就一代一代人的不同人生,主宰不主宰得了,看识时务也看造化。
晚年的父亲,应该算幸福,轻微的阿尔兹海默症,让父亲不再纠结思想清醒深邃与否,选择真确错误与否,付出收获相当与否,他只是担心他不多的三千元私房钱藏得妥不妥当。
父亲留给我的最后印象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微笑地看着我们!
相信天堂上的父亲也是这样子吧!
祝愿父亲六一节快乐!祝愿父亲愚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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