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    话

梅锦明

一个性感、妖艳的女人腾空翻过栏杆，腿白白的露出来，头发像风一样吹散脑后，动作十分挑逗。两个疯狂的男人，在高速穿行各式汽车的马路上向着女人追赶……好家伙！刺激，惊险！满屋子一片机械的刹车声，音效奇特……这个时候，床头柜上红色的电话机突然急促的叫起来。

满宝因为妻子不在家，早被屏幕上够味的镜头吸引到电视机前的沙发里，圆瞪双眼看得放肆。他懒得起身接那个电话，甚至打心里讨厌这个时候来电话。

满宝初装电话不是这个样子的，每次电话铃响起，他和妻子总是抢着接。

鹅弯村上30多户人家，数他第一家装私宅电话。装这部电话，可贵了去了，电线杆、电话线、人工费、好烟好酒，总共花了三万多元。钱花得有点肉痛，但他从此走在村巷里腰板挺直，目光远眺，显出特别的荣耀和得意。

从此满宝感觉自己是有身价的人，他逢人一边发烟，一边说：“我家里装电话了，有事尽管来打。”村人说：“这下你满宝为我们全村行大好事了。你可发大了！”满宝无不沾沾自喜，一只脚板在地上点呀点的。

电话铃很有耐心地响个不住，满宝极不情愿地跑过去，抓起话筒，“喂！”对方声音大得吓人，好像还带些火药味，“你是哪位？”满宝把听筒拉远了一点，眉头锁得老紧，他在嘴里骂：“娘的，把我耳朵射聋了。”满宝分辨出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想，这么晚了准又要让我去喊人接电话，还这么个态度，我鸟你！他心里涌起来不满，没有好气地高声反问：“你是哪一位？”对方似乎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没有传过声音来。满宝随手搁下电话，回到沙发上，把腿高高抬起，继续看电视机屏幕上那撩拨人的追赶。

其实，没有看录相之前，满宝心里窝着火。那是他下午去邮局交电话费引起的，当营业员拨拉一算，递出一张上月份670元电话费单据时，满宝眼前黑了一下，急着说：“上个月我可出差在外，没有打几个电话，怎么有这么多电话费？是不是弄错了？”营业员肯定地说：“不会弄错的！”“那我肯定没有打这么多电话！”“我怎么知道你打多打少！”“我要查了账单再交！”营业员抬起头，一脸的不屑，用讥讽的口气对他说：“交不起电话费，装什么电话！”这句话刺痛了满宝，也激怒了满宝，他立马从口袋里掏出700元，甩进柜台，找头都没有拿，冲出了邮局。他骂：“娘的，老子不缺你那个钱！”

满宝火匆匆走出营业厅，想，这么多电话费，准是村上人打的。我不在家，他们放肆的通话。他想到，村东头阿四、胖子，村西王采购，满天飞三天二头打电话，聊起来没完没了，嘻嘻哈哈，像绕小脚，打得人心像放炭盆上烤。满宝想，装个电话自找麻烦，乡里乡亲，不让打会骂你小气、没有情意，让打，多交电话费不说，还受人家的气，做人真难呀。今天晚上他本想用摩托车去接上城进货的妻子，邮局一场吵，他没有了心情，回到家就看起录相来，录相里情景真让他解气。

电话再次响起来，叫个不绝，好像电话那头有什么急事似的。满宝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烦躁，抓起话筒撂在一边，叫吧，让你叫去！他在心里骂。

他不愿再理这个混蛋电话。

知道不幸消息已经是第二天大清早。满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梦中惊醒。一开门，看到两位派出所的警察，他顿了下，不清楚警察有什么事找他。

警察告诉他，昨天晚上，他妻子遭车祸撞成重伤，被抢进城里第一人民医院。医院依据他妻子最后力气提供出的家里电话号码，多次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就是没有人接，接了也不肯通话。后来，你妻子断气了……

满宝第一个反应，冲上楼把电话机摔成碎片，然后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