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姥姥的伞下

小时候，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姥姥家度过的。我就读的小学和姥姥家在一条街道上。学校在东头，姥姥家在西头。有时上学的时候赶上下雨，我看雨不大，就背上书包空着手冲出家门。随之而来的是身后姥姥急切的叫喊声：“小梅，给你伞！淋了雨会感冒的！”我头也不回地应道：“不用伞！一会儿就到了！”

如果放学的时候雨还在下，学校门口，一定会出现姥姥打着雨伞等我的身影。

这样，在平和街那条宽敞的街道上，就会有一把紫色的伞，在雨中散放着淡紫的明亮，如一朵莲花缓慢前行。伞里面有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她用细碎的脚步踢着雨水，还有一个老人，牵着孩子的手……那个孩子是我，那个老人是我的姥姥。

雨很大，伞却很小。我记得雨水顺着道路两旁的树叶滴落，一切景物被雨水冲洗得焕然一新。雨声中，姥姥一只手擎着伞，另一只手把着我的书包带。水花绽放在泥坑里，我的步点如高高低低的线谱，穿过雨水帘幕。我走得快，不知不觉就走出伞的外面去了，姥姥就拽下我的衣角紧走几步，把伞移至我的头顶。

走进姥姥家的胡同。胡同上的天空原本就很狭窄，被雨伞一遮，伞下的我竟然有了一种走进水帘洞的感觉。我和姥姥挤在一起，姥姥的体温透过布衫，有一种暖香的味道。快到家了，我愈发欢快地跳跃，踩得水花四溅，姥姥总是紧跟着我。我知道，有了姥姥的陪伴，雨滴永远也不会落在我的身上。

雨中的我，就这样在姥姥的看护下，像花朵从街道一路开放。

五年级时，我转入另一所小学，妈妈把我从姥姥家接了回来。这之后，但凡有雨的日子，我一次次地打开伞，伞的记忆就如同莲花开合。行走在雨中，耳边总会响起雨声里姥姥追赶我时急促的喘息声，总会看见姥姥被雨水淋湿的短发。

如今，我早已长大，姥姥也已离世多年，伞褪脱了记忆中的紫。可每次下雨，我仍然会想起姥姥，想起姥姥的那把伞，想起安然待在姥姥伞下的那些日子，内心就充盈着绵长的温暖。

(初稿日期2013年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