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珠峰,与生命中的真相相遇(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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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随笔 |
去珠峰,与生命中的真相相遇
入藏前,我从来不是那种刻苦的旅行者。为了看风景,甘愿整日在车上颠簸、睡旅馆、洗不上澡的阳春式苦旅,在我的经验里几乎从未发生。而这次例外。我把这次旅行看作是体验高原生活较为深刻一面的最佳途径。所以,旅行中最经典最特别的物事,尤其是我喜欢和感兴趣的,我总是渴望着能够亲身体验一回。这中间,去珠峰,应当是最可能考验体能及意志的关键一环。去珠峰,在这个特殊的旅途中,我不仅见到了各色的风景,而且新结识到一些质朴的藏民,我的生命因此有了飒飒的动感和淼淼的生气。
直到现在,距离那次旅行已经一年多了,我仍然会回想起那次珠峰大本营的穿越,回想起那些令我难以忘怀的人。去珠峰的过程,是一个行走的过程。走着走着,就找到了自己,走进一个阳光照射下的内心世界,与生命中的真相相遇。
一.
就要去珠峰大本营了。
世界的峰顶——珠穆朗玛峰( 8844米),是所有登山探险者都向往的最高圣地。我虽然没有能力登顶,但能去海拔五千多米的珠峰登山大本营,能够近距离观赏珠峰,也是一种遥远的意志和梦想。
今日路途比较艰苦。我们在早上快9点的时候从拉孜出发。到定日差不多用了一个半小时。再往前走遇到一个边防站。只要有车经过这个边防站,无论是去珠峰的,还是从珠峰下来返回的,车上的每个人都要下来亲自去登记。排队等候登记的时候,我看到一中年女子穿着厚厚的棉服,脸色煞白,气息沉重,依靠在高中生摸样的女孩身上,她前面的那个中年男子一边从包里掏着证件,一边回过头来跟她说些什么。通过与女孩搭话得知,他们一家三口刚从珠峰大本营下来,女孩的妈妈高原反应严重。
我们到了那里还不知道怎样呢。我后面的同伴小声嘀咕着。领队“暖阳”笑着安慰大家,我们都喝了红景天,吃了高原安,连神山圣湖都去过了,还怕什么?
暖阳,律师,资深户外强驴。足迹遍及祖国的山山水水。有他在身边,我们就觉得有了依靠。他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予我们鼓励。
车过边防站向前行驶3公里到达珠峰保护站验票处,我们才知道进珠峰大本营的门票应该在白坝村买。无奈,车只好原路返回,与我们同时返回的还有其他车辆。到了边防站,再次下车登记。去珠峰内心本来就恐惧焦躁,经过这样一折腾,有些人就忍不住抱怨起来。我问登记处的小战士,为什么不在门口立个牌,提示来登记的人买票后再前行。小战士抱歉地说,每次登记时都顺便口头提醒,今天赶上人多,没忙过来把这件事给忘了。
买好去珠峰的门票,我们在白坝村就地解决午饭。吃过午饭上路已是下午一点。第三次经过边防站,又第三次下车登记。
过了验票处后,我们继续向珠峰大本营开进。开始翻越海拔5210米的加乌拉山口,距珠峰102公里是持续的土路。因为没有像样的公路,路面就像被子一样被掀翻到床边,纵使汽车驶过平整的路面,也无舒适可言,因为几寸后的灰土如同被引爆一样从各个缝隙逼进车厢。车前方灰尘滚滚……
到珠峰大本营一号的时候已是傍晚六点多了。我们住的是可容纳六人的帐篷。住宿条件比想象的要好。帐篷里有火炉,烧的是干牛粪,这样,我们就不用担心晚上睡觉会挨冻了。
听到外面有人喊看到珠峰峰顶了,我急忙跑了出去。听说珠峰的峰顶经常被云雾覆盖,难以见其真颜,特别是雨季7-8月份的时候。我们刚来这里就能碰见珠峰露脸,该是多么的幸运。
二.
在生命禁区住了一晚。早晨从海拔四千九百五十四米的营地醒来,我们都安然无恙。
来珠峰之前,我们曾在拉萨遇到家乡山友“悠然”。悠然一家三口刚从珠峰大本营下来。“悠然”丈夫告诉我们,他们到了珠峰大本营,刚下车悠然就失去知觉。躺在床上整个晚上不省人事,吓得他在床边守候,以泪洗面,一夜未敢合眼。一直到第二天下了珠峰大本营悠然才渐渐苏醒。传说中,在空气稀薄的高海拔地区,很多人躺下就此长眠不起。只有醒来,才意识到真实的存在。悠然丈夫绘声绘色向我们讲述这段经历,庆幸它发生得如此恰到好处,让我深信有惊无险其实是一种善解人意。
去屋外洗漱,天色阴霾,周围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掀开帐篷,太阳还没升起来。漱口杯里的水冰凉刺骨,第一反应是:好冷!
营地主人起得比我们早,已经用一口锅煮好了开水给大家,我喝了一口水后身体缓缓恢复过来。阳光还躲在山后面,帐篷上浸着一层霜,此刻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阳光。
简单吃过早餐。收拾行李。准备新一天的行走。今天进入最艰难的徒步之旅,我们要徒步四公里到达珠峰大本营二号。珠峰大本营二号是登山者的大本营。是攀山好手攀登世界第一高峰的起点。山路险峻,为了安全起见,体力较弱的高飞、加菲在中华70的陪同下暂时告别我们,乘坐珠峰环保车直奔目的地。剩下的七个人——暖阳、希望、冬雪、赵娟、鱼、幸福和我,决定步行穿越。
当我们在营地说分手时,气氛充满着温暖和鼓励,我们仿佛带着他们的信念继续行走,心中充满着坚定的必胜感觉。
我们要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度迎着第一道曙光前行,心里充满着原始的“天人合一”感。我们并没有沿着明显的盘山道行走,而是选择了走山。来西藏之前我经常登山。登山的时候要调整呼吸,配合好步伐的节奏。山路的坡度不算大,却考验着每个人的体力和耐力。
一路盘坡而上。我们有说有笑。这些天的行程,已习惯于渴了就从包里掏出水喝,饿了就吃随身带的干粮。穿一件几天没换的衣服,顶着被高原的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让我真正感受了一把自由。
但路并不好走。珠峰沉稳坚毅的身姿只在传述一句话:不是你征服我,就是我征服你。
越往上走海拔越高,空气也就越稀薄。我们惟恐高原反应,小心地慢走,边走边拍照。为了克服心理上的恐惧,还不时从包里掏出些牛肉干、巧克力及奶片之类的零食吃,以转移注意力。也许是走走停停的缘故,我们并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反应。
快到山顶时,因为我、希望和冬雪贪恋拍照,被暖阳落下一截。看到暖阳在山坡上向我们招手,我就大着胆子跑了几步,结果低估了高原的杀伤力,呼吸困难,明显感觉喘不上气儿来,赶紧坐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这时,我有些后悔没听正在那曲援藏的师弟杨明山的话。临出发前,明山得知我去珠峰,特意嘱咐我多带几个氧气瓶,高反严重的话可以吸氧。当时我在药房想买氧气瓶的时候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一个氧气瓶也不带。我希望能靠自己挺过去。
休息了几分钟缓了过来。开始专心走路。暖阳要帮我背包,我微笑着谢绝。关注呼吸,让心安静下来,把注意力放在脚下的每一步。心跳慢慢平缓下来,脚步也变得不那么沉重。爬山的单调,因为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挑战自己,变得趣味无穷。
行走挑战的是意志力和体力,我一直相信意志力比体力更为重要。我不断告诉自己,坚持,不要停下,一直向前。此时此刻,这条路只有自己可以走下去,也只有自己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停步。生命是自己的,只能也必须由自己来掌控。
终于登上珠峰大本营二号西侧山的山顶。此刻,天地广阔无边。心,安静无比。如此近的距离,我们再次看到裸露在苍穹之下的珠峰的峰顶,那是一种极其悸动震动的体验。
珠峰不仅巍峨宏大,而且气势磅礴。在它周围20公里的范围内,群峰林立,山峦叠障。仅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峰就有40多座,较著名的有南面3公里处的“洛子峰”(海拔8,516米,世界第四高峰)和海拔7589米的卓穷峰,东南面是马卡鲁峰(海拔8,463米,世界第五高峰),北面3公里是海拔7,543米的章子峰,西面是努子峰(7,855米)和普莫里峰(7,145米)。在这些巨峰的外围,还有一些世界一流的高峰遥遥相望:东南方向有世界第三高峰干城嘉峰(海拔8,585米,尼泊尔和锡金的界峰);西面有海拔7,998米的格重康峰、8,201米的卓奥友峰和8,046米的希夏邦马峰。形成了群峰来朝,峰头汹涌的波澜壮阔的场面。
极度愉悦中,我微笑眯眼朝下看,只见登山大本营观景台处的游客像蚂蚁一样小,五颜六色的经幡随风飘动。我问暖阳,观景台海拔是5200米,这里的海拔高度该是多少呢?暖阳得意地回答,比观景台可要高多了,应该是5360米吧!
居然到了5360米的地方,我们真是太棒了!虽然兴奋,但没有忘记出发前司机小彭嘱咐我们的的话,山口处一定要戴好帽子注意保暖,把自己武装得严严实实。暖阳支好三角架,我们开始合影留念。
要下山了。我们把目光再次转向珠峰,珠峰的峰顶已经被云雾覆盖。
三.
在旅行中,我和很多人不期而遇。大家素昧平生,却一见如故,正是他们,改变了我对旅行的看法,让我越来越相信,真诚与质朴始终是人与人之间彼此信任的基础。
一个名叫阿旺的藏族小伙子就是其中的一员,我们相识在初到珠峰大本营的当晚。那时,我正欲通往去公厕的两个帐篷间的一个过道,看到几个小孩子在做游戏,就从包里掏出巧克力分给他们,孩子们边吃巧克力边高兴地跑到前面的几个年轻的藏族人身边,举着手里的糖纸开心地向他们炫耀 “甜!真甜!”。我走向他们,向他们问好。其中一个藏族小伙站起身迎向我问道,是你给孩子巧克力了?我点点头。他热情地对我说,姐,我们这里的卫生间是收费的,你对孩子们好,我们对你免费。无论我怎样坚持付费,他们都不肯收。
在这样一个人迹罕至、生存环境及其恶劣的高原地区,收公厕费是他们获得微薄收入的一种途径。我对孩子们做出一件自己认为很正常的事情,他们却为此心存感念,并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对我的谢意。我对他们忽然就产生了兴趣,随后热烈地攀谈起来。
在阿旺身上,我再次体会到藏族人的质朴单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
我们准备离开珠峰大本营了。同伴们开始往车上装行李。司机杨师傅忽然发现车钥匙被他不小心锁在车里面了。
大家聚在车门前七嘴八舌出主意。车窗是无法卸下来的。唯一办法就是砸碎窗玻璃。这可是刚买的新车啊。杨师傅心疼地看着车叹气。同伴们都面面相觑。这时,阿旺带着他的几个小兄弟走了过来,问我道,姐,出什么事了?我告诉他车钥匙被锁里面了。阿旺走近车窗,环顾了一下,以抚慰人的口吻说,姐,别急,我来想办法。
然后他转身离开,不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细铁丝。只见他把铁丝顺着车窗的缝隙伸进去,前后左右拨弄着,细密的汗水从他额头渗透出来。看起来费了很大劲儿。最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很神奇地就把车门给打开了。杨师傅见状立刻露出了笑容,大家也都松了一口气。杨师傅从衣兜里掏出钱给阿旺。阿旺连连摆手说不要。他指着我对杨师傅说,平时我们给游客提供这种服务是收费的,因为你们是一起的,我就不收你钱了。我感动得一时语塞。不再坚持给他钱。对于热情纯朴懂得感恩的阿旺来说,那样做无异于羞辱。只是在内心默默感受那种强烈的温暖。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有一位我叫不出名字的藏族妈妈。我们相识在绒布寺。快到珠峰大本营的途中,我乘坐的头车和另外一辆车拉开了距离。为了等后车,我们在绒布寺做了短暂的停留。
绒布寺门前的石头台上坐着三位藏族妈妈。我凑上前去和她们打招呼:扎西德勒(汉语你好的意思)。因为她们都会说些汉语,我们惬意地开始简单的问答。其中一位牵着羊的藏族妈妈目光一直盯着我,不时向我投来宽厚善良的微笑。我喊来同伴给我和这位藏族妈妈拍合影照。拍照完毕,藏族妈妈就站起身来,拉过我的手,把牵着羊的绳索放到我手里,慈爱地对我说,牵走吧!牵走吧!我一直惧怕动物,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羊,想到藏族妈妈如此突然的赠与,我边笑边慌张地向后退。拍照的那位同伴急忙向她摆手说,我们不买羊!藏族妈妈笑着冲她说,我不卖羊,这羊是送给她的。我向她表示感谢,说路途太远我带不走,她手指着停在远处的吉普车说:把羊放在车上可以的。我急忙解释说车上装的都是行李。看到我们在这里拉拉扯扯,另外几个同伴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跑过来问怎么了。我告诉他们事情的原委。一同伴面色严峻,低声告诫我说,她凭什么会无缘无故送你羊,一定是别有用心。如果你接受了她的羊,她马上会提出要求的。千万离这些陌生人远些,别给自己惹麻烦。
对于同伴的质疑我能够理解。你送给藏族人一个东西,他会感动地接过来说谢谢。但是给汉族人一件礼物,他多半会想,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有什么意图吗?物质和文明进步的代价可能是失去信任,人们越来越难简单相信。不相信对方发自内心的表达是纯净的。。而在我的旅行经历中,我永远相信,你只要对他人心存善念、做善事,就一定会有更多心地善良懂得感恩的人成为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