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园走圈的女人

文/杨梅

她是一个喜欢户外的女人。因一次膝盖的意外受伤，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和朋友一起远足郊外或者去爬山了。她听从医生的告诫，选择目前最适合她的运动方式：走步。

她所住的地方和她工作的学校只隔一条马路，学校操场有塑胶跑道，是走步的好地方，但是，她不愿在学生的注视下走步。于是，就去家附近的鼎山公园。当然，这都在傍晚。

总是在黄昏时候，她会很着急地走出屋门，像要赶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实际上只是逃离一下电脑、书本，逃离一下静坐的姿势。几分钟后，她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公园的环形路上，腰上别着一个播放器，放着节奏感很强的音乐。她走着，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很快，这种步子大概还是在以前爬山时养成的。在一个快节奏的音乐下你不由得就会加快脚步。当然，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也许因为总是一个人走，乐于享受自由的美妙；也许，置身在公园里，万物都会让她感到新鲜和惊喜。

她走着，经常是无意识却有规律地摆动着双臂，而且面带笑容。她一定是想起舞蹈老师训练时说过的话：走路也要好好走，要始终保持优美的体态。她的步伐的幅度和速度几乎都没有改变，她就这样机械般地行进着，急匆匆地走着，并总能碰到三三两两慢慢走而且边走边谈论的人们，于是有些话语片段地飞入她的耳中：“她的音乐真好听，歌词也好。”“她走得太快了，一般人跟不上。”也有人直接发问：“走几圈了？”……这时候，她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友好地微笑，只享受着走步带给她的快乐。

她走着，不知疲倦地走着，持续在一种思维状态里，坚定地移动着脚步，朝着一个认准的方向。像是急急忙忙要赶到那里去。但她当然知道她并不是要赶到那里去。她想起了文学院学习时在北陵公园走步的情景。那时，她嫌学校里操场太小，在食堂吃饭时就和同学约好去北陵公园走步。开始走的时候后面跟了很多同学，走着走着，回头发现他们都掉队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不在意走路时有没有人陪，仍然独自急匆匆地向前走。

她走着，视线里的人不断地被抛向她的身后。她大大的黑眼睛总是茫然地搜索着什么新鲜事物，又似乎空洞洞地什么也不想看到。她总是这样走着，走着。走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只是感觉到身体发生着某种变化，她感到身上每个毛孔都似乎张开了。她的心情也渐渐发生了某种变化。每次走步前，她或许是有心事的。在走的过程中，心事就掉在了路上，人也变得格外的轻松。

有的时候，她的身边会伴随着一个年长的女人，那是她的妈妈。和妈妈一起走步，她要放一些舒缓的音乐，放慢自己的脚步。一边走步，一边要陪妈妈说些什么，不紧不慢地谈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她们默契地走在一起。

她安然了。她走着，在夜色中走着，看着自己的影子走，这成了她每日的功课。

习惯地每晚在这条环形路上疾行。渐渐地，也对这条路生出一种感情。她熟悉它，就像熟悉她手上的纹路。她对生活的热爱和激情似乎完全在这里。她从来不问路将把她带到何方，因为她的起点就是她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