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子，大房子

                                 沙汀想想

今天早晨，收拾家的时候，我从装着旧物的箱子里收拾出一个精巧的工艺品——小房子。

小房子不过三寸高，是由一整块木头雕刻的，完全出自精细的手工，有门，有窗，还有屋檐和烟囱，窗子上还画了一枝疏雅的梅花，房子外面抹上一层淡黄的釉彩，玲珑中透着一份古朴，雅趣盎然。

小房子，是我刚毕业那年、22岁生日那天，他给我买的。

那天，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晴朗可爱的一天，他送给我一个方形的墨绿色的盒子，我小心地打开盒盖，立在大红丝绒垫上的，便是这个小房子。

我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这个小房子，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他看我高兴，他也高兴。 “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房子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采焕发，而我心里像装着一个小太阳，一种暖暖的感觉蔓延开来。

从此，美丽的小房子安置在我的床头柜上，比那些雕像、玉兔之类的小摆设宠爱有加。因为这小房子给了我爱的梦想和希望。

那时，我和他已恋爱三年，刚刚大学毕业。家都在外地，我们只能住单位宿舍。我住的集体宿舍是个破旧的小红楼，条件很差。小红楼年久失修，老鼠很多。小红楼里的老鼠不怕人，面袋子如果不封口，老鼠会钻在里面瞎扑腾；当你盖着被子准备睡觉时，它会悄悄爬上床，坐在被子上面瞪着眼儿看你；当你睡得正香的时候，会突然感觉耳边有个什么东西软软的，用手一划拉，原来是个老鼠，它会嗖地逃走，吓得你浑身冒冷汗，心都要跳出来了。和他见面的时候，我经常对他诉说我的恐惧，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安慰我。“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的。别着急，等我们实习期一过就登记结婚，你就可以搬出来和我住了。”当时，我只想尽快逃离小红楼，只想有个可以容纳两个人住的小屋，有他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结婚后，我搬到了他的宿舍。那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我们，还有另外一对夫妻各住一室，另一室住了四个单身小伙。八个人的宿舍真是太拥挤了，早上起床上厕所要排队，下班回家做饭要排队。后来我怀孕了，有时到家吃不上饭只能馒头就着榨菜充饥。他心疼地看着我说：“忍一忍，坚持一下，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就好了。”

在宿舍一住就是五年。我们终于分到了房子，一室一厅的，四十平米，虽然不大，而且还很旧，但总算有了自己的房子了。我们拿着钥匙去看房子，心情格外兴奋，进了家门，他一下子抱起我，转了一圈又一圈。我们想要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

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我们换了两室一厅的房子；再后来，我们换了三室两厅的房子。房子越来越大了，可世事难料，如今物是人非,他却不在我的身边了。

小房子也在几次搬家的过程中被收进了储物箱里。今天无意中把它找出来，我拂拭掉小房子沾着的尘灰，也拭净了掌心渗出的汗渍，但是，却拂拭不掉从心底深处，勾引起我对往事的回忆：那已经是多么悠久的一件往事！十多年时间的尘封，只无意的那么轻轻一触，便又浮现面前。

如今，那林林总总的往事已随着我的青春远逝。可面前的这个小房子是坚实牢固的，它代表某一种颠扑不破的事实，是我们过去爱情的一种证明。我把它重新摆到床头柜上，当夜阑人静，万籁俱寂时，唯有它，会与我默默相对……

                                       发《红海滩》2010第五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