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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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余烬 |
题记:《提摩太前书》中说,爱是从清洁的心,和无亏的良心,无伪的信心,生出来的。
锋芒
我看着男人进入停车棚后,才提着庞大的塑胶袋,轰隆隆地将垃圾倾入肮脏的池中。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我对着他的背影说,“王医生,这么早就到?”
他回过头来,凝视我许久。“小苏,下次处理垃圾时记得带上手套,别让废弃针头触碰到皮肤。”
我笑着说,“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他三十九岁,胸外科副主任。工作数十载,默默无闻。
每日骑自行车上班,米黄色皮夹克,灯芯绒系带皮鞋。
这个男人的锋芒,唯有体现在手术台前。
密不透风的口罩,渗出汗水的额头,纤长白皙的十指,手术刀折射出的光影。
我冲出手术室,摘下口罩大口呼吸。浓郁的血腥味,依旧清晰可辨。
一小时后,男人走出手术室。
望了望靠在墙壁苟延残喘的我,说“你不适合在外科工作。”
虚红
凌晨三点。走廊上传出喧哗的声音。
我从桌上爬起,努力支撑起沉重的头颅。
男子在高速路口发生车祸,满面血污,已看不清容颜。妇人紧攥住我的手臂,说“医生,快救救他。”
我奔回急诊室,敲响值班室的房门。大声叫道,“病人发生车祸,生命垂危,请尽快安排手术。”
凌晨四点,男子在手术室中停止呼吸。
我在妇人的嚎啕大哭声中,扶着护士站的墙壁剧烈干呕。
他走进来,摘下口罩,打开水龙头细细冲洗双手。对着苟延残喘的我说,“你不适合在急诊科工作。”
我看了看他丢弃在垃圾桶内的橡胶手套,满布深褐色血污。忍不住再次干呕出声。
暗艳
我站在手术台前,双腿瑟瑟发抖。
女医生的婀娜身影,在视线中逐渐模糊起来。耳中传来她虚无飘渺的声音,“产妇胎位不正,臀先露,大量出血。”
她向我伸出手来,说“剪刀,止血钳。”
我递给她冰冷的器械。她拿起剪刀,对着女人裸露的下体,狠狠一刀剪下。
瞬间,暗艳的血液氤满整片洁白床单。
我再也忍不住,丢下手中的托盘,奔出手术室外。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婴儿嘹亮的啼哭。我扶着墙壁,迈着虚弱步伐走下楼梯。
我捧着温热的咖啡,眼泪流个不停。
他紧皱双眉,说“母子平安,你还在难过什么?”
我说,“那么一剪刀下去,好多的血,能不疼么?”
他不耐烦地说,“当时的情况,产妇下体极度充血。别说一剪刀,就是十剪刀她也毫无知觉。”
我愈发哭的激烈。
他说,“你不适合在妇产科工作,还是换个岗位吧。”
浅白
男子双手紧抓住桌沿,身体坐的笔直,双唇不停地哆嗦。
我甚至能够清晰的听到,他的牙齿上下相互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他指着左胸口说,“医生,我这里难受。”
我头也不抬,熟练地为他开出药方。
他问我,“医生,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我隔着厚厚的口罩对他说,“不用担心,工作与家庭生活的双重压力而已。”
看着男子离去,忍不住心里暗自发笑。真是会惺惺作态,来精神科就诊,还能够患上什么病?
同事对着他直翻白眼,“小心眼的男人,看不得妻子比自己强悍。”
半个月后,接到陌生而奇怪的简讯。“苏医生,你开给我的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
我不以为然,但还是礼貌的回复,“周五我应诊,面谈。”
他打来电话,邀请我一起用餐,在景华路的高级餐厅。
我笑着拒绝,说“改日吧,有病人看诊。”
午后的阳光分外耀眼,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男子蓬头垢面,喃喃自语向我诉说着妻子的种种不良行为。即使隔着厚厚的口罩,我依旧能够嗅到他身上,陈旧腐烂的气息。
我不带丝毫情绪的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言语。
同事打来内线,提醒我应诊时间过于长久。我笑着说,“再等等吧。”
男子在我的巧笑嫣然中,打开窗户,飞身跃下。
我握着电话,目瞪口呆。听到楼下,久久不息的喧杂声音。
触目便是苍白,我探头望向窗外。看到男子扭曲的身躯,剧烈干呕起来。
————
原罪
她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工作,已婚。
后来,离异。
患有严重的晕血症。
我费尽心思,将她调至精神科。
一个月后,她的一个病人堕楼身亡。
她被医院辞退。后来,再没有相见。
一天深夜,接到她的电话。
她问我说,“你会与妻子离婚么?”
我在黑暗中一字一句的回答她说,“不会。”
她深深叹息,便断了电话。
两年后,我成为医院的副院长。
医院中来了新的护士,容颜稚嫩,声音悦耳。
时常在清晨,提着庞大的塑胶袋,将垃圾轰隆隆地倾入池中。
她站立我的身后,说“王院长,这么早就到?”
我回过头,感到一阵恍惚。说“小苏,下次处理垃圾时记得带上手套,别让废弃针头触碰到皮肤。”
她笑着说,“知道了,下次会注意。但是,我不叫小苏。”
造型:龙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