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底色
(诗散文)
一
那是一个很炎热的夏季,荷花盛开,蝉鸣不断,柳树摇曳着她多姿的枝条,迎风拂面。
“让我陪陪你好吗?”
暮色,愈来愈浓……
“我的到来不是很荒唐,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夜幕骤然降下。
很荒唐吗?我似乎早有预感,我在等待,等待那一泻千里的月光,沐浴我枯竭的心灵,已经很久很久……
你原是那涧边的树,习惯于寂寞,安静而无求。是什么动摇了你的心旌?你说,多想随风拔地而起,去追逐自由的晴空丽日,去浪迹辽阔的海角天涯,你说哪怕绿叶枯竭,生命泯灭!
车速太快,我有点晕眩;
我说,一切都是注定的。
离开那个胡诌的算命先生,我身上那一袭白色衣裙顿时飘逸起来,沉默不语中,细细品味他充满暗示的话语中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如果你的守候毫无理由,我的等待却充满生生机。匆匆而过的历程留下你浅浅的阅历,而我有太多的经验,供自己随意后悔。
谁为此感到幸福,谁为此感到难过?
十六的月亮,格外地圆,你说十七的月还好呢,没有十五的圆满,也不似十七夜以后的伤缺,十七的月,很中庸,我笑了,很迷蒙……十七的月,太多的凄美,太多的无奈。
中庸的日子也不长久,耳鬓斯磨的时光短暂得令人心碎,横隔于你我之间的岂止是迢迢银汉?还有霜风雪雨,依次无情,鹊桥已短,用什么贯穿我们渴望善良的心?
二
我重新开始写诗,断章分行,并把我的悲哀包装起来,放在悒郁的诗行中,谎称乡愁,
伤痛和抚慰
需要久久地等待
如果你到来是一种命定的格局,那么,我的悲哀,则是不愿意放弃你最不充分的理由。
邀你入梦,与清风一道起舞。
温榆河畔,你告诉我没有今生,即有来世。我在铺满黄叶的林间小道呼笑着说,没有来世,只有今生!我们已经失去太多,今生今世,我不要再失去!
由此,你有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找暮暮”的记忆,而我有了“你现在所看到的星星不是现在的星星,而是几亿光年之前的物质”的话题。旅途不再枯燥,任何一点知识的火花都能成为我们爱的第一推动力。
放下矜持,我重新审度自己。
孤独伪装之下的心,血流不止,伸手接住你的热情,需要具备同龄女子双倍的勇气;
保持定力
与你抗衡岁月的流逝
在你我没有许诺的空间
博一博我青春的韧性!
而这一切是否能对付过于沉重的生活?我毫无把握地收拾行囊,开始艰辛的旅程。如果你的安慰使我绝处逢生,那末,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远离承诺,做个从容不迫又无可奈何的贵妇!
从此,我认定我就是那轮十七夜忧郁而多愁善感的月亮,并相信我们曾经在另一个世界里有过山盟海誓的约定。
别总是站在背后
抚慰我的创口
并与我遭受同样的伤害
是一对躲避暴风雨不期而遇的孤雁?是两株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的小草?那时,你不断地呼唤我早已被忘却的乳名……
我原是个喜欢臣服于自己命运的人,即将滑入岁月的坡谷,你从背后拦腰抱住我,使我来不及审视,就已宣告死亡。怜惜对于我并非意义全无,可是你纵有过人膂力,又焉能拽住岁月的缰绳?我是滑下中天的太阳,从此,我放弃所有思索的权利。
粉白的荷花呵
就是我失血很久的身姿!
三
寒风呼啸着,带走最后一片绿叶,我痛惜:为什么这么微不足道的生命,也不为造化所宽容?
在你离开的一瞬间,我哭泣着几乎把生命扭曲,你的眼睛为什么这样得孤独无助呵!
我小心翼翼地保存你霜痕一样凄凉的泪滴,用心瓣包裹了一层又一层,此生足矣!等来年春暖花开时,我会用我最后的珍藏滋润今生今后的日子。
我相信了,唯有来世。
书斋还是原来的样子,几本共同阅读过的书还静静地躺着,而我却觉得它们仿佛经历了火焚兵燹后的村庄,灾难的背后是刻骨的寂寞。
愿将我的心
放在寂寞中煎熬
寂寞中煎熬出来的爱,比咖啡还浓,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激情奔涌,只有那漫如潮汛的悲哀将我覆没。
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黄昏!
寻找一片林子,寻找一线生机,即使泪流满面,即使相爱如昨,哪一处记忆的清泉,能容纳我无声的痛哭?
拾起早已生疏的曲调,托付柔情和惆怅;背着断断续续的长短句,晚风拂柳,弹唱“江枫渔火对愁眠”……
你无法知道,你当然无法知道,“闲愁最苦”的背后,是怎样幻灭的往事,如最后一抹余晖,被悲哀地遗忘;如车轮后渐渐平息的尘土,谁也没有挽留。
秋风起兮
绿意乍减
只有明月墨守成规
守候空寂的窗楞
只有你笑而不语的眼睛
如每月十五的银辉
照我柔情似水
荷塘疏疏的倩影,千娇百媚,你亲手摘下的那朵荷花,在我明净的窗台上,固执地开放了七天七夜,从那时起,我天真地竟然写下近百行古意新词,每日翻腾辞林典海,想挽留她日渐消损的容姿。
她是猝然凋零的。
不是桃花那样一瓣一瓣的飘飞,也不是菊花那般凝香枝头,她似雪崩般轰然落地,露出黯淡的花蕊,失神地望着我这个日夜守护她的人!
你说,别伤心,荷花凋谢,才能换来莲蓬结籽呀!
四
黄昏绵长,时间与期待变得如此辽阔。
因为雨的缘故,日子一天比一天寒冷,用来祭奠荷花的日子,被用来想方设法地在心里排除你的影子,被用来竭力忘怀你的存在。
可这不能,我充满理性也无法做到。
我们相濡以沫,度过了我青春岁月最黯淡的那段日子……
滚滚红尘呵
为谁而歌
车轮以最高的时速
吞噬时光
为无奈的青春
留下一段
无悔的话题
五
雕栏玉砌/或翁牖桑枢/都留你不住/留不住你冰清玉洁的心境/什么时候,忧愁变得如此明朗?
无人的古渡,扔下江南女子纤弱的心,因爱而苍白!
你,浑浑沌沌的少年,为何也加盟其中,学那城府深沉的白乐天洒泪高歌“江洲司马青衫湿”?他哭为仕途,你泣为哪般?
收起你的忧郁,截断我的哀伤,重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鸟,我愿意还给你一片晴丽的天空。
不要追问没有结局的最终,回到阳光明媚的农家小院,编织你真诚而无奈的爱巢,别去窥视秀色可餐的夜总会,也不要涉足充满异国情调的咖啡屋。矮墙虽倒,还有绕梁不息的你父辈交给你的信仰,伴你终生,直到永远。
让我还做零乱的立交桥上、破旧的海报墙边那个踯蹰独行的人。
你却说,已经病入膏肓。
我低语,无可救药?
冬天的狂风,扫荡大地,眼前一片萧瑟,荷塘的肃煞令人不忍目睹,谁说,这是荷花之过?
无边落木
池塘里遍布濒危的秋荷
想必那寒涩的枯叶就是
曾经高洁过曾经灿烂过的我
我死于怀人
君病为何故?
六
以情入道,自古有之。其实只要你愿意,一转身,背后就是绚烂的人生,你又何必苦苦追寻生老病死的根源?
踏着沙沙落叶,走过霜天残月,走过恩恩怨怨;努力忘掉自己年轻的模样,努力忘掉你伤痕累累的心。
可是你要相信呵!
你门前那棵小树,是不胜风寒的我,夜夜守候你的梦;而我窗前那颗寒星,是你永远注视我的眼。
迎风的落叶是你不死的心,东流之逝水是我不断的情。
我不再犹豫,你也不再回头。
我们并肩走到天涯海角。
大地有两条并行的路,没有交叉点,延伸到永远……

温榆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