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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心禅院护关人

(2010-06-07 11:51:43)
分类: 新生活

文:兰若

 

听到印耕师兄的琴声是在午后。

 

天心永乐禅寺的古庙,因为朋友和她的母亲在此皈依,所以,闻名已久。

这一次初遇,才明白大红袍的由来与此寺相关——明代举子丁显在赶考路上中暑,昏厥路边,被天心寺僧以茶入药而救。后中状元,丁显专程回到寺院感谢,以状元红袍披在茶树上,始有大红袍之称。

拾阶而上,就能看见岩茶泰斗张天福在一块巨石上题写的“大红袍祖庭”五个字。而始建于唐代的古庙简朴幽深,青苔满壁。

这一刻雨丝绵密,铺天盖地。游客被雨水筛掉了,三进院里只有我一人在礼佛。

大殿外两侧,整齐码放着盆景;天井里围放着十多盆兰花;侧殿外的墙上喷写着两行字:山高缺水,节约使用;而法物流通处的小屋里,有老居士在学晚课的钟磬……

这寺庙,在武夷山腹地,以前叫做山心,后改称天心。三面环山,山门前豁然开阔。雨随风飘洒,檐牙高啄处泠泠作响。

我来到了最后一个殿,观音殿。两层楼高,有些简陋。南方的竹椅在墙角摆成了一排。再往里去,是一个屋子,门开着,正对着楼梯。

没有向导,也没有看殿的人。我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了过去。

楼梯下方,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虚掩着;另一间,挂了锁头。

虚掩的房门上面写了三个字:牧心斋。

有人在此牧心么?

 

走上楼梯,突然闻得琴声。回身向下望,却又万籁俱寂。

楼上的屋门紧锁。想是出家人的寮房所在,我赶紧下楼。待要出去,却又听见弦动。

琴声若有若无,轻轻悠悠,令人不忍离去。

我背着行囊,驻足屋外,屏息静气,听了半晌。

后来琴声暂歇,有人在里面轻声说话,我转身走开。

 

看见了寺庙里的茶厂。也看见了高僧妙湛长老的舍利塔。师父的遗言是“勿忘世上苦人多”。这句话亦被镌刻在墓碑上,落款的时间是 19951214。又过了4天,师父圆寂。

在潮湿未干的地上,我认真地拜了拜。

弘一大师是愿代众生受苦,妙湛长老是不忘众生受苦,两代高僧,一样情怀。

95年,我在做什么呢?大学上到三年级,大约正在为毕业的事情发愁吧。

匆匆巡礼之后,去和我的同伴会合。

 

我们在天心禅寺的茶室喝茶。给我们泡茶的女孩子叫天慧。

天慧介绍说,天心禅寺有四种茶,扣冰、大红袍、无我和香云盖。

我们选择了香云盖和扣冰。

茶酽然醇厚,有些微焙火味幽传。我喝得有些出汗了。

武夷山的茶,无疑是劲道凌厉的,于我此刻,或许半包茶的量才为适当。向天慧请教着茶名的由来,也提到了古庙里的琴声。天慧肯定了我的猜测,她告诉我们,是有琴人在那里居住,大家都喊他韩老师。

于是,我和同伴再去。她一一进殿礼佛,最后我们来到牧心斋的门口,门上却上了锁。

晚课开始了。随后是赶斋。见那些敛神收心的居士进入五观堂吃饭,我猜测着,哪位是韩老师呢。

最后一班下山的车要走了,天却晴了。云雾蒸腾上来,禅院犹如置身仙境。

我们不想为车所困,纵然山高路远,旋即夜深人静,归途里的安排若这么循规蹈矩,就辜负了眼前的寸寸光阴,更何况,那牧心斋的琴声,还隐没在那山色里,若不寻访,岂不可惜?

我们留了下来,三访琴室。

锁头不见了,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我和同伴哑声雀跃。冒昧叩门,开门的正是韩老师——印耕师兄。

 

他俗姓韩,印耕是他的法名。来自沙县。这个地方想必很多人都不陌生,因为沙县小吃似乎在近年席卷了所有城市。印耕师兄说,他本是沙县林场的工人,因喜徜徉山林,更爱古琴,所以找到了闽南的琴僧,向他学琴。后来法师在此地发愿闭关三年,他也随之发愿做了个护关人。

印耕的年纪在四十岁上下。戴个眼镜,像个文弱的书生。他说话声音不大,柔和而常带微笑。我们请他弹奏,他只是说,弹不好,但也不多推辞,静静坐下,琴声即起。他很自然,又非常谦卑。琴声澹远柔和,让人坐忘周遭。

悄悄打量,这可真是个斗室啊。方丈之内,一张单人床依墙而立,床上半边是书。一个塑料简易衣柜,一个小书架,一张小桌子,一个电脑。窗户用木棍支起来,外面的天色已呈深蓝。桌子上放着套袖珍的旅游茶具,屋顶是宣纸糊的,上面写满了毛笔字。墙上有一副字:鸣琴不为求知己,飘向人间化太平。

那曲子竟不似往常所听,没有激越的金石之气,也没有许多人手生怯场时的瑕疵或漏洞,它自在谦和,无所求,也无所住,让人顿生喜悦和轻松。问了印耕,他答道:是《鸥鹭忘机》。

这也是老曲子了,不见得没有听过。却惟独这一次这一时,声声入耳。

请他再弹,他还是那么自然,这回响起的,是《良宵引》。

 

他给我们泡茶。照例是岩茶。照例没有城市里大红袍那讨人喜的甜滋味。微微的焙火,满盖的幽兰香,入口后温润适中。

——是什么茶?

——不知道。

——不知道?

——嗯。师父拿来的。老茶。据说很好。名字忘记了。

印耕师兄笑笑地。他看人很温和,不逼视,也不躲避,没有倨傲,也没有孤僻,仿佛一颗与世无争的岩石,可纳凉,易被忽视,却宠辱无碍。

他带我们去旁边的琴室,上面挂着很多古琴的未完成品,琴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都是你做的吗?

——不。有师父做的。我学着做。

印耕学琴不久,师父就闭关了。他守护着修行的人已经快三年。

——再有三个月,师父就圆满了。

他有些期待地说。

——你呆在这里,闷吗?

——不啊。有古琴。还有这么多要学的。

是啊,习琴、斫琴、读经、练字,还要学佛牧心,平和人的内心调伏也会惊心动魄。

——那你怎么生活?

——林场给了我最低生活费。三百元。够多的了。根本花不了。我快要退休了。工作满三十年就可以办退休了。那个时候,就更好了。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竟象个孩子样天真。

 

我想起我的朋友叶子。她曾经盼望早些来到中年。好让起伏动荡的青春翻篇儿。印耕盼望退休,好让山林抚琴的生涯更加名正言顺。

这些人,想必都是正常秩序里的异类了吧。

尘世里的是非,攀比,在这些人的口中是绝听不到的。“有人问我红尘事,摆手摇头说不知。”并非不知,是不愿把珍贵的时间放在那些琐碎里损耗吧。

离经叛道,离的是凡人的惫懒怠惰,叛的是条条框框下的规定。

同样是生命,有些人选择随众安全,有些人承担个体生命的自觉和危险。安全感和不安感,到底来自循规蹈矩,还是来自生命深层里的疑问和恐惧?到底哪一个更值得向往,哪一个不必去羡慕呢?

或许一切都要扪心自问。好好地观察自己的真实需要吧。

 

有人敲门。是向印耕学琴的小和尚。和尚眉清目秀,抚起琴来,却跌跌撞撞。

下午我独自门外听琴,就是这小和尚与印耕在学琴。同伴说,彼时,恰呈现了弹琴的最高境界——屋内有人弹,有人听,而屋外有人暗自聆听。三人的琴事,至雅。

印耕微笑。不置可否。

看他墙上的字,我问他,孟浩然说“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怎么你这里却挂着“鸣琴不为求知己,飘向人间化太平”呢?

印耕回头看,说那字是师父的朋友送的。是对修行人的勉励吧。

你做得对与错,你做得好与坏,都不要再期待一个肯定或赞许,也不要再惧怕一个否定或批评了。有求于外,有求于人,有求于任何境界,都是妄执。

若能无求,无执,无虚妄,该是琴人最好的心音吧。

 

天完全黑了。

我们向印耕师兄告辞。赶上了下山的几个客人的私车。下午的雨水令山里的空气湿漉漉的。那隐约的琴声,于我的心内,余音不绝。

无独有偶,归来后,我读到了白居易的另一首琴诗:入耳澹无味,惬心潜有情。自弄还自罢,亦不要人听。

读到这里,我悄悄笑了:轻微悠远,温柔敦厚的护关人琴声,我今却偷闻了则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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