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想象中要长，所以发一个一口气的。

CP是玩家天策×NPC藏剑。

……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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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美景，三月天》（上）
我一直在西湖边等一个人。
等他的时候，无论日出日落，晴雨闪电，心情总是平静的。
——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在遇到江北萧萧这个人之前，我从来没有思考过所谓的……“哲学”问题。
我只是每天在西湖边游荡，练练功，按时吃饭睡觉，看着人来人往。
直到江北萧萧经过我身边，突然停下来，绕着我转了两圈，嘴里念叨：“哎，这角色好漂亮啊，合个影吧。”
其实合影什么的，我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每天都有很多人围着叶庄主转，嘴里嚷嚷着什么“合影”，偶尔，也会有一两个注意到我的人跟我留念。
反正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再加上本少爷我风流倜傥，所以从来不介意。
可是这个叫江北萧萧的人，竟然上来就摸本少的腰——
混蛋，腰眼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可能让你乱碰！
于是我毫不含糊地听雷了他：“兄台，自重。”
他瞠目结舌。

之后，这个叫江北萧萧的人就经常跑来西湖边陪我，看接天的莲叶。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西湖美景三月天。
他总是饶有兴致地逗我，捏我的脸，摸我的头发，然后在我阴着脸站起来的一瞬间上马跑掉。
我很不耐烦：“喂，江北！你们天策府就那么悠闲，容你到处晃悠？”
江北失笑：“叶琳，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玩家，我的任务就是到处晃悠。”
“玩家是什么？”我有点茫然，“那……我不是玩家？”
“对，叶琳，你是NPC。”
我大惑不解：“有什么差别呢？我们都是一样的吃饭、睡觉、练功。”
江北萧萧转转眼睛，然后就问了我三个“哲学”问题：“那叶琳，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我被问住了。
这么说来……我知道人应该是有父母的。可是，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我也没有幼年的记忆……我只知道，我是叶琳，我是藏剑山庄庄主叶英的弟子……我的任务就是站在西湖边，练功、弹琴、看风景。
我知道庄门外面是盛世大唐，我也知道，朝中有佞臣横行……可是，我从来没有为之忧心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哭。
我的眼泪把江北萧萧吓坏了。他手忙脚乱，最后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我措手不及，鼻子不小心撞在了他坚硬的铠甲上，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忍不住用手推他，可这个笨蛋，却用了死力气抱着我，不让我乱动，嘴里念叨着：“哎哟我的少爷哟……别哭别哭……都是我的错，我跟你讲这些干什么？不哭了啊……”
我挣脱不开，索性就窝在他怀里，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他身上。
不过，这是第一次有人拥抱我……感觉……很温暖。

江北萧萧告诉我，就像NPC生活在这个叫“剑侠情缘网络版三”的世界中，他，以及其他玩家，都生活在一个叫“现实世界”的地方。
在那个世界，大唐盛世曾经存在过，但是早已经过去了。那个世界里，我们六大门派只剩下了少林，还有武当（据说是跟纯阳很有渊源的）。
那个世界里的人大多都不习武，也不骑马。他们有“汽车”可以坐。那个世界的衣服也都不是袍子了，而是布料很少很贴身的款式。
哦还有，有一种叫做网络的东西。剑三的世界，就是通过网络与现实世界相连的。
我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每次江北萧萧来陪我，我都缠着他给我讲那个世界的事情，有没有秘境啊、有没有科举啊、有没有浩气盟跟恶人谷啊、朝廷有没有颁布什么新政策啊……
江北总是苦笑着扶额：“叶琳，我活了28年啊，第一次这么关注时事政治你知道么……要是早认识你几年，公务员我都考上了吧。”
我大笑：“那是！如果早有本少爷相助，你早就是朝廷要员了。少废话，快给小爷讲讲那个什么肯的吃的鸡？到底跟庄里的伙食有什么不同？”
江北一愣，然后直接笑倒在地上：“啊哈哈哈哈！肯的吃的鸡啊哈哈哈——叶琳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你才可爱呢！”我恼羞成怒，抬剑就要给他一记平湖断月，却被他猛地扑住搂进怀里。
我狠狠地瞪他，怒火中烧，可是，咳咳，他的怀抱很暖和，本少爷就勉为其难地靠一下。
江北把脸埋在我的头发里闷闷地笑：“嗤，果然只有被抱着才能乖下来。”
“说谁乖呢你！”
“没说你没说你，别闹啊，乖。”
“江！北！萧！萧！”
“说正经的叶琳……如果你不是个NPC，那该多好啊。”他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言语中都是憧憬，“你陪着我身边，跟我笑着闹着，我就……不会这么寂寞了吧。”
“你没有朋友吗？”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语气中的落寞，忍不住问。
“有的。我不在这里陪你的时候，都是跟各种各样的朋友在一起，可他们都是现实世界中的。他们没有你的单纯，没有你的坦率……我跟他们相处得很累。”他有脸蹭蹭我的耳朵，气息都呼在那里，让我觉得那块皮肤已经燃烧起来了。
我不自在地躲开，扭头去看他的表情，心中猛地一阵揪痛。我在他怀里扭过身去，抬手抱住他：“喂，别露出这种难看的表情啊！你也说了，还有我不是吗！你孤单的时候，就到这里来，我陪着你，练功也好，聊天也好，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我知道……”江北用力地抱住我，“是的，只要你还在这里就好。”

虽然不愿意但是我必须得承认，我的确是个单纯到有点犯傻的人。
比如，我从没有想过，相聚就终会有分离的一天。没有想过，说出口的承诺可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实现。没有想过，我跟剑三世界的其他人，有点不同……
没有想过，我的不同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
被五个人团团围住，浑身是血的时候，我默默地想。
对面的一个天策、一个万花、一个纯阳、一个七秀还有一个和尚正笑嘻嘻地看着我，彼此何不遮掩地嬉笑：“差不多了，赶紧给他个痛快吧。”
“啧啧，长得这么漂亮的NPC，杀起来好有压力啊！”和尚笑得猥琐。
七秀姑娘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大师，你也沦落到要跟NPC搅基了嘛？”
“这么说来，怎么不见截图里那个天策啊？”那个在马上的天策说。
万花不耐烦，冷冷地开口：“到底杀不杀，是你们说这种特殊NPC身上应该有隐藏任务或者是成就，我才跟你们来的。那边还等我荻花后山呢。”
我后退两步，抿紧嘴唇，绝对做最后的反抗——听他们的话，应该是有人截到了我与江北萧萧在一起玩闹的图片，发到了“论坛”上，于是这几个玩家就找上门来，认为我的特殊可以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
啐，一帮蠢货！本少爷除了样貌更英俊些、身手更好些以外，还真没什么特别……等庄里的其他兄弟看到了，包管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我的眼睛不自觉地飘向他们事后的大路，虽然不想承认，可、可是，我的确是在等江北萧萧……
比起庄里的其他师兄弟，在我临死前，我更想看到他。
——以后没有我陪伴的话，他会很寂寞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舍和心痛，我也不想知道，没时间细究了。
因为对面的秀秀一招江海凝光，用她手中的剑刺穿了我的胸膛。
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策马飞奔而来：“叶琳——！！！！”

《西湖美景，三月天》（下）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的是江北萧萧苍白的脸。
身上没有一点疼痛，心中一片安宁幸福，我扭头安静地看着他，他跪在我面前，一言不发。
我有些不满：“……所以你飞奔而来，就是为了看着我发呆的？”
“叶琳！”江北的表情蓦然一松，一用力有把我抱进了怀里，粗鲁得让我眉头紧皱：“轻点轻点轻点，很痛的啊混蛋！”
“太好了……幸好你没事……幸好你还记得我……”江北不管不顾，把脸埋在我的肩膀，近乎嚎啕，“如果你没有刷新出来，如果你不再记得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看他这样，我只有把抱怨和不满先搁置到一边，像抱小孩子一样抱着他安慰：“好了……我这不是没有消失吗？我也还记得你呢。本少爷一言九鼎，说好了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就一定会做到。”
“嗯。”江北点点头，可脸还是埋在我的头发里，不肯抬起来，我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切，这厮，哭完了总算想到害羞了？
不过总被这样抱着不是个办法，我只有岔开话题缓解尴尬：“那个……杀我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
“我加了他们的仇人，杀了里面的那个七秀，剩下的四个被你们藏剑的其他人弄死了。估计他们的藏剑声望已经是仇恨了，以后再也不敢轻易踏足藏剑山庄。”
“哦。”我应了声，果然如此，我藏剑弟子，且容他人随意欺侮？
江北萧萧好像终于弄干净了自己的眼泪，他抬起脸来，再次露出了平日里灿烂的笑容。抓着我的手，他盯着我的眼睛对我说：“叶琳，有些话我想告诉你。”
我点点头，做洗耳恭听状。
他似乎很紧张，低下头对着我的手低声说：“这个……咳咳，我先给你吧事情说清楚。有人手贱截了我跟你一起看西湖的图片，把你说得……十分特别……”
本少爷当然特别，我心说，对他点点头。
“然后，论坛上就展开了讨论，说你可能是特殊的声望NPC。大部分人打的都是跟你聊天的主意……但是也就有那么几个，”他挥了挥手，“嚷嚷着要杀掉你试试看。”
是有那么几个贱人。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有种就来跟小爷单打独斗，五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江北萧萧微微皱起眉：“我挺担心的，就找了论坛的管理员删掉了那个帖子。本来今天也该早点来陪你，谁知突然加班……”他紧了紧握着我的手，“对不起啊，叶琳。”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又不是你杀了我，而且，你最后不是也赶来了吗？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哦。”
江北萧萧怔了怔，随即笑了：“……啧，我真是，怎么会觉得你会很在意呢。那，叶琳，我跟你说下一件事情了？”
“哦，你讲。”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叶琳，我喜欢你。”

江北萧萧跟我告白了。于是我给了他一记夕照雷锋……然后掉头跑掉了。
说出来的确很孬，但是我没有地方可去，之后躲到了庄主那里，坐在他脚边。
庄主很美，他总是淡定地站在那里，迎着这每一个跟他对他的人，平静地跟他们交代任务，接受他们的合影。
无论对NPC和玩家，庄主都是一样的。
……那是不是也曾经有什么人，深情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我喜欢你”呢？
——如果有也已经被他搞死了吧？我不自觉一抖。
“小琳，你在想什么？”正胡思乱想着，庄主温和的声音就在我头顶响起。
“师父。”我仰头朝庄主有点窘迫地笑笑，快手快脚地爬起来，“就是来看看您……”
庄主微笑起来，我忍不住想，如果庄主的眼睛还是完好的，那他要美成什么样子呢？
叶庄主伸手揉揉我的头：“小琳，你知道为什么你们这一代弟子中，我格外喜欢你吗？”
——庄主你有格外喜欢我？我为什么没察觉……
“因为呢，小琳你是个笨孩子啊。”
——您这是夸我么？
“小琳，”叶庄主觉察出我的不快，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你不服气。但是你今天被玩家杀，难道就没有反省过自己吗？小琳，你不是最聪明的NPC，你应该明白，我们跟玩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欺负庄主看不见，撇了撇嘴。
庄主拍我的脑袋：“不准顽皮！”
“他说，他喜欢我……”我小声嘀咕。
庄主的表情终于冷下来了：“小琳，我再说一遍，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还不明白吗？他在这个世界是吃不到食物、得不到休息的，他并不是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
这句话我无可辩驳。
“小琳……现实世界中的人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不，准确的说，是跟你不一样的。”叶庄主再度放柔了声音，“他们有很多很多的欲望，要吃好穿好，要声名显赫，还要如花美眷。你满足不了现实世界中的人……”
我被庄主说得一阵胸闷——才没有呢，江北萧萧才不是这样的人！他、他每天进入这个世界，就会花大把大把的时间陪着我。他才不是庄主说的那种人！
但是庄主是为了我好，我当然不会顶撞他，只是低头小声说：“我知道了，我回去练功了。”
我转身，把庄主的一声叹息抛在身后。

但是庄主的话给我提了个醒。
江北萧萧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的生活不是练功、守卫门派，而是工作、赚钱。
于是，我开始尝试接触江北的现实生活，我开始好奇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开始关心他的工作。
江北总是带我坐在楼外楼的房顶上，陪我吹着凉风，耐心地跟我解释所有的东西：
他的父母离婚了、工作中上下级相处的学问、平级相处的学问、他这个月的工作业绩的涨幅等等。
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实世界中的人会离婚。既然那个世界讲究一夫一妻，那么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什么还会分开？
而且……跟人相处真的有那么复杂吗？“职场”中的相互倾轧听起来就很累，果然，在现实世界中，真诚和坦率是很稀有的东西咯？
每每我把自己的困惑将给江北听，他都会捶地笑我“傻乎乎的”。
“叶琳，现实世界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实际上，是非常的复杂。人与人相处，不是只要努力付出就够了的，也不是有感情就够了的。”
我莫名有点忧伤：“……可是我跟你之间，除了感情还有什么呢？”
江北笑着我把揽进怀里，轻声叹息：“你是特别的，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叶琳啊~而且你又不在现实世界中，为什么要用现实世界的标准来衡量自己呢？”
……因为你生活在现实世界啊。我在心里默默地答，努力压抑住脑中不断冒出来的小不安，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一切都很好。江北萧萧是真的很喜欢我的。无论如何，他此时此刻身处我的世界……这就足够了。
因为对我来说，有感情就够了。
但、但是，我才没有喜欢她！只是他总是喋喋不休地缠着我，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我才勉强陪他的！
就会这样一直相知相伴下去吧。那个时候，我真的这样一位。

直到有一天，江北萧萧出现在我面前，二话不说，一个裂苍穹将我放倒在地：“……江北？”
“哈哈哈——”江北大笑，驱马到我跟前，长刀抵住我的脖子：“长了张这样子的脸，难怪把东哥勾得魂都没了！”
“你不是江北！……你是谁？”我惊疑地盯着面前这个跟江北一模一样的人，莫非……？
“哟，反应倒是挺快的啊。”他在马上睥睨我，冷笑，“告诉你，我是江东的男朋友，用了他的号。清楚了？”
我整个人都木住了。男朋友？男朋友！男朋友……吗。
“拙劣的谎话。”我捂住伤口，强撑着露出一个笑，“你骗我，江北从来没有说过他有什么男朋友。”
“嗤。”假江北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NPC就是NPC，智商和情商都低成这个样子？江北怎么可能跟你说他在现实里有个男朋友？”
我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不会的……不会的……那个抱着我温柔地说话的江北……
假江北下马走到我面前，卡着我的脖子将我按在地上：“你是不是觉得很满足，NPC朋友？江北每天都来陪你是吗？但是你知道吗，在现实世界中，他只是拿出了区区的2小时来看望你。你知道他剩余的时间在做什么嘛……？”
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他在陪我。他早上要给我做早饭，平时跟我在一个办公室上班，晚上给我做晚饭，然后到网上来耍你玩~最后跟我滚床单。”
我的心神一乱，顿时感觉气血上涌，呛出一口鲜血，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却仍然紧咬牙关——不，我要相信江北。
可假江北没有这样放过我，他制住我，好像情人一样亲吻我的嘴巴：“啧，真逼真~还有血腥味呢。小叶琳，你大概不知道什么是滚床单吧？滚床单就是现实社会中的爱人共享春宵呢。他会用手臂搂住我，亲吻我的脸颊、锁骨、胸口……”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努力压制自己的哭腔，恶狠狠地盯着他，“别说了……我，不会相信的……”
“真是好眼神。可是叶琳，不相信我为什么哭呢？”假江北得意地笑着，“其实你早就明白了吧？江北从来没把你当回事，你被他玩了！你以为我是怎么用了江北的号？因为昨晚我跟他吵架了。我不满意他每天拿出两个小时陪你，对，两个小时你都别想！我逼他给我他的账号密码，否则我就跟他分手。你不笨，你明白他的选择，是不是？”
我闭上眼睛。不，我是不会相信的……除非江北自己对我说……
“纪雅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
一个小藏剑急冲冲跑过来，一把拉开了假江北：“你干什么？！”
我的眼睛忍不住一亮：“……江北？”
“是我。”名叫江南四月的小藏剑对我点点头，但是他并没有走上来，只是紧紧拉着那个叫纪雅墨的人：“闹够了吗？闹够了就下线洗洗睡觉！”
血还在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流失，我怔怔地坐在地上，看着纪雅墨跟江北拉拉扯扯：“怎么，江东，来英雄救美了？打定主意为了一个游戏里的NPC跟我分手是吗？我告诉你，我纪某人不会求你，我的行情好得很！一到LA我就找个英俊的美国人谈恋爱！”
“你吼什么？我TM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分手了？自己去LA？你休想。”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昨晚明明说好让我来处理的，现在又不放心跑来？”
“……他只是个NPC,你何必跟他这么较真？”
“NPC就能抢我男人，他休想！！！”
够了。
我觉得头很沉，脖子和肩膀再也支持不住它的重量，所以只能低低地把头低下。
还想听到什么的，听着他们刚才的话，我就什么都懂了。
闹到最后，在江北萧萧心里，我……只是个NPC。
因为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所以从最开始，他就把我当成了一条“字符串”。
即使跟他们一样吃饭、睡觉、行走，也不过是一条有点特殊的字符串……根本不是“人”。
江北萧萧从来没有把我的感情担心很，对他来说，我就只是个NPC。
——只不过是个死掉还能复活，连记忆都不刷新的NPC，可以用来安放他无的放矢的寂寞的NPC罢了。
所以当他喜欢我的单纯坦率，喜欢我的一无所知时，他就可以用温暖的怀抱包容我、用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安抚我，然而，一旦我跟他的现实世界产生了冲突，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我。
就像庄主说的，江北萧萧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现实世界的人，他有很多很多欲望，要吃好穿好，要声名显赫，还要如花美眷。
……呵呵，而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但江北萧萧不知道。
其实我没有什么特别，我只是个普通的NPC，跟他忽略的那些NPC没有什么特别。
……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我格外的蠢吧？
蠢到会因为被摸到腰眼而跟玩家搭腔，蠢到会把玩家的话当真，蠢到会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付出感情，蠢到最后一刻，都还在奢望他的解释。
而江北毫不含糊地打破了我最后的奢望，他操纵着小藏剑对我说：“对不起啊叶琳，你很好，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我需要现实世界中的生活。还有纪雅墨……我，离不开他。我要AFK了，离开剑三，然后卸掉他……你……如果恨我的话，就杀了我吧。”
如果恨你的话，就杀掉你吗？
我用重剑支撑身体，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低头看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了红色，不知道为什么，刺眼的红色在同样灿烂的金色上竟然美得——让我无法正视。抬起头，我面向那个叫纪雅墨的假江北，艰难地朝他挪步。
纪雅墨撇撇嘴：“啧，要不怎么说现在的科技发达。这NPC设置得可真先进啊，看看这张脸，连我看着都心疼呢。莫非他的作用就是让玩家玩角色养成？”
设置得很先进吗，呵呵。
我丢掉手里的剑，张开双臂，迎向他手中的长刀，让那把冰冷的利刃利落地穿胸而过。
“叶琳！”江北惊呼一声，就要上来扶我，被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挣脱：“你他妈不要碰我！！！！”
胸口一阵阵剧痛，我眼前发黑，却忍不住扬起嘴角：“要AFK是吗？永远离开这个游戏了是吗？让我帮你们一把。”
“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藏剑山庄的敌人！现在就滚，远远地滚开，永远都别再踏足藏剑山庄！”
“回你们的现实世界去！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滚！”
啧，这是我第二次浑身是血的栽倒在地，我闭上眼睛。只可惜，这次不会有大叫着我的名字飞奔而来的人了。

我复活了以后，还是守着西湖边的那个小角落，练功、弹琴、看湖看荷花。
有时候就坐在湖边，自娱自乐地哼唱：“西湖美景——三月天呐——春雨如酒，柳如烟哪——”
顺便等等人。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发现要像庄主那样生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平和淡定，沉静地微笑着面对每一个玩家。
我还是没有给玩家发任务的工作，只是越来越多的玩家来与我合影。
有时他们也会不小心碰到我的腰，这时我就会垂下眼帘，灵巧地摆脱对方的接触。
当然也有人试图与我交谈，而我总是告诉他们：“我在等一个人。”
有一天，一个叫江南四月的藏剑来到我的面前，他用我曾经熟悉地语调换我：“叶琳。”
我对他点头微笑，告诉他：“我在等一个人。”
他表现得有些急切：“我是江北萧萧，你还记得我吗叶琳？”
我转身面向西湖，“我在等一个人。”
“……莫非是重新编写过程序了？”他有些焦急，拉住我的手，“叶琳！”
“我在等一个人。”

我在等一个人。
这个人，不会把我当成是一段字符、不会认为我的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不会认为我没有心，不会认为我没有感情。
他会温柔地拥抱，用笑容来抚慰我。他会陪我坐在楼外楼顶，跟我一起看接天莲叶无穷碧。
他也会说我笨，但总是用宠溺欣喜的语气，会耐心地跟我讲述现实世界中的一切，会说他“需要我”，会跟我分享他在现实社会中的心酸和成就。
他会拉着我的手，郑重地对我说：
“我喜欢你。”

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然后，他离开了。

NPC们都在属于自己的某个小角落等一个人。
在七秀坊、万花谷、天策府、少林寺、纯阳宫、藏剑山庄。他们温和淡定地看着人来人往，完成着自己的工作。
NPC们等那个人的时候，无论是日升日落、阴雨晴天、人声鼎沸，他们的心情总是平静的。
——因为他们知道，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西湖美景三月天，伊人肠断白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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