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实录

　　霞女 口述

　　如嘉  笔录

　　图/Gettyimages

　　霞女长得很瘦，脸色有些憔悴。在跟她的交谈中，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她离婚十几年来吃了不少苦，35岁才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没想到好日子才过了三年，他就做了胃癌手术，现在他又多种癌症复发，随时可能离开。她说自己真是欲哭无泪。不过，临走时，她告诉我，男友的生命力好顽强，10年前就被医生“判了死刑”，但现在还活着，如果三年后他还在，她会再来找我。多么希望三年后，她会带着满脸的笑容来见我。

　　两个苦命人

　　走在了一起

　　我的男友叫阿黄，1958年出生的，比我大14岁，但他没发病前看起来好健康、好年轻，跟我很相衬。我们都是广州人，2007年经同事介绍认识。我离过婚，有一子一女，都留在了前夫家。

　　我认识他时，他是光棍一条，啥都没有。他的父母已经去世，虽有三个哥一姐一妹，但都已分家。他妹妹当时去了香港，他就住在妹妹的房子里。他有时晚上煮了饭煲了汤，叫我过去吃，吃完之后，我想走，他也并不强迫我。认识没多久，他去东莞帮姐姐打理生意。他很信任我，临走前，把妹妹家的钥匙给了我，叫我不要再住宿舍了，说他这里什么都有，我自己可以随便做着吃。他去东莞待了大约一年时间，回到广州时就带我跟朋友一起吃饭，对我很关心，我们俩的关系开始慢慢发展。

　　说实话，离婚10年来，我一个人漂泊在这个城市，居无定所，而现在我能住到他的房子里，他可以负担起家里的费用，什么都不用我管，我很留恋这种家的感觉。后来我才发现，他住的并不是自己的房子，但那时候已舍不得离开他了。去年11月，他申请到了一套廉租房，有40平方米，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他是个很能干的人，自学了许多技术，水电工程、家居装修、会计做账、煮菜做饭，他样样都会。上世纪90年代，他做过老板，专门承接水电工程，当时很是风光。但后来因为有人赖账，收不回工程款，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只好靠帮朋友打零工度日，生活也还过得去。我打工每个月也有一千多元的收入。我们虽然过的不是大富大贵的日子，但两人相依为命，也十分舒心惬意。

　　他癌症复发，我很难过

　　这样的好日子才持续三年，他就查出了有胃癌。我后来才知道，1992年他就因结肠癌做过手术。当时，医生都判了他死刑的，但他生命力非常顽强，人也非常乐观，硬是挺了过来。2009年，他做胃癌手术的钱不够，他的兄弟姐妹都出了钱，我也刷了3800元的信用卡，凑足了1.5万元。因为他是低保户，在居委会协调下，医院又退回7000元。但是，他只还了我3000元，把剩下的4000元都给了一个大嫂。说实话，他的家人对他真好，他多次因癌症做手术，都是家人凑钱，住院期间，都是三个大嫂轮流陪护。

　　我跟他同居后，没想过领结婚证，当时的想法是反正我有个儿子，儿子大了肯定会照顾我的。可能这种想法也促成了他家人对我的不信任。他的嫂子常跟他讲，这个女人靠不住，随时会走的。现在，他生病了我为他凑钱，他还如此不信任我。我自己手头并没积蓄，刷的是信用卡，要还卡债的，结果他还少给我800元！我当时气得想走。但冷静下来一想，他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忍心跟他生气吗？就这样，我留了下来了。

　　今年5月份，他又因为多种癌症复发住院，这次治愈的希望很渺茫，很多人都替我感到不值。我也觉得我这一辈子都是傻乎乎的。1989年，我明明有广州户口，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嫁到了郊区农村。1997年因为丈夫花心而离婚，娘家也不管我。离婚时儿子才5岁，女儿才两岁，我去看他们，婆婆把孩子藏起来不让我看，我每次都是哭着离开。搬了廉租房后，女儿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可能是小时候我没有陪在身边，她现在性格很反叛。

　　在个人感情方面，我也并不是条件差，没人要。到现在还有过去交往过的男人给我发短信，那人有自己的房子，每月工资两三千元，比阿黄条件好多了，但是，我就是喜欢不上。阿黄待人处事很大方，我和他相处得很舒服。住在一起这么久，如果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误，都没有听到他指责我一句。

　　谁能帮我们

　　拍套婚纱照

　　今年5月份他做了手术后，医生的叮嘱是保守治疗，不必忌口。言外之意，就是期待奇迹了。

　　医生给他开了化疗药，叮嘱他一天吃一次。但他吃了化疗药之后，非常难受，浑身没劲，连话也不想说。所以，他只能坚持两三天吃一次。他现在脾气也开始变坏，因为吃了化疗药，嘴里吃什么都没味，常常嫌东西不好吃。他发脾气，我一声都不敢吭，他心情已经这么坏了，我怎么能忍心顶撞他？

　　我不敢想象身边没有他的日子。他住院那段期间，我心里好烦，因为家里空荡荡的。虽然他现在病了，但下班回到家能看到他，心里也是踏实的。如果有一天他突然不见了，我该怎么办？连我女儿都说：妈妈，要是叔叔不在，我心里会慌的。他生着病，还坚持晚上给我们煮饭，我和女儿回到家就有饭吃。女儿很感动，说自己的亲爸爸都没有做饭给自己吃，而且爸爸会骂自己，他不会骂。

　　我常跟他说：“我舍不得你走，我还指望你病好了帮我带孙子呢。”他知道我心里难过，竟然这样安慰我：没事，人都会走的，你不要伤心。我听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这个人的乐观和顽强，真是令人敬佩。一般人看到他，根本想不到他是癌症病人。我有时也会被他感染，暂时忘了他多种癌症复发的事实，但是一看到病历，就立即被打回现实，欲哭无泪。

　　现在，我一回到家，就拼命干活，用家务活麻醉自己，晚上9点半就上床睡觉，第二天爬起来就上班。有时我会想，干脆睡着了不要醒来，那样就不需要面对这些问题了。这两三年，我都像守寡一样，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他连抱一抱我的力气都没有。他自己也感觉很对不起我。你说，他要钱没钱，要健康没健康，我待在他身边图啥？事到如今，估计他总算明白了我对他的感情。

　　万一他哪一天走了，如果我们只是没名分的同居者，廉租房会被收回去，那样，我们母女又没地方栖身了。考虑到这些，他主动提出今年把结婚的事办了。他这辈子没有结过婚，我想，我们领证后，在8月份他生日那一天，请几个朋友过来吃吃饭，见证一下，也算是了结了他一个心愿。我还有个小请求，能否借这个栏目帮我们呼吁一下，让好心人赞助我们拍个婚纱照，让他完美地离开这个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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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欢迎预约

　　讲述爱的故事

　　情感大学堂

　　有爱就有希望

　　韦志中（广州幸福心理研究所所长、武汉大学现代心理学研究中心研究员）

　　看着霞女和阿黄的故事，我的眼泪差一点就要流了下来。一个是被宣判过几次“死刑”，但直到今天还在坚强地和命运抗争的人；一个是在人生路上兜兜转转被爱灼伤过多次，但直到今天还依然相信“爱是有缘”的人。

　　人生路上面对困难和挫折，能够选择坚强是生命向上的真实体现。危难关头忘记自己，只为心爱的人着想，这更是人性向善的具体体现。

　　生命为什么可以这样？答案只有一个，因为爱。霞女的女儿说：妈妈，要是叔叔不在，我心里会慌的。霞女说：他生着病，还坚持晚上给我们煮饭，我和女儿回到家就有饭吃。女儿很感动，说自己的亲爸爸都没有做饭给自己吃。

　　是的，阿黄做的也许就不是饭，而是一种爱，有了爱，世界就是明亮的，未来就是有希望的，哪怕明天你就会离去，我也要珍惜今天这弥足珍贵的爱。

　　如果阿黄和霞女愿意，我想参加他们8月份的婚礼，也希望社会上的一些社会工作者朋友一同前往，为这一对在人生路上寻找真爱，从未停止脚步的夫妻带去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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