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三十四章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本来何宝荣觉得黎耀辉已经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了。至少珍珠是喜欢自己，并且从心灵到身体都交给自己过了。

但今天却大不相同了，珍珠竟然跟黎耀辉关系非常亲近，这让何宝荣感觉酸溜溜的。

珍珠说：“ 何老师，我们先走啦。你自己可以走回宿舍吗？”

“没问题。”

“那再见。”

“再见。”

黎耀辉客气地朝何宝荣挥挥手，跟在珍珠的后面走出了办公室。

三十秒之后，何宝荣将桌子上书都推到地上去了。

因为他怒了。

珍珠怎么跟他脑子里所记得的珍珠怎么不是同一个人了？她怎么可以变成这样？她不是明明喜欢自己的吗？

一种痛楚的感觉弥漫上心头。我不要失去她，她是我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夺走！

在他仅存的对童年与少年时代的记忆中，几乎看不到彩色。他总是没有得到，或者总是异常艰难才会得到一丁点可怜的欢愉。这跟别人相差太大了。而珍珠如果一开始就跟自己无关那也就罢了。错就错在珍珠曾经向自己表白过，错就错在珍珠跟自己那一夜的缠绵，错就错在她是如此美丽动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她有太过浓烈的爱，还是失去原本该属于自己的美丽？是不是这种得到又失去的感觉让自己无法接受，感到屈辱呢？他不知道，或者心里有点知道，但又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我仅仅是失去了一件美好的事物而已……而它，原本是自己的……

我已经失去太多了，这次我不愿意再失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他必须要回宿舍了。他咬牙回到了宿舍，脚还是疼，不过比起记忆中子弹穿过左腿的疼痛，那已经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

他叹了口气，躺到了床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他再也没看到黎耀辉来敲办公室的门，但何宝荣却见到珍珠的桌子上时常会搁着一封信，他隔着一段距离瞟了一眼，总是看到几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别的没看清楚，最清楚的无非是“肖珍珠同志收”，还有一行寄件人都是两个字：内详。

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黎耀辉寄过来的。

何宝荣的心中就如同打翻了醋坛子一般，一阵酸过去后便开始心痛。特别是珍珠低头看信那专注的表情，还有她无声的笑，绽放在她脸上漾出浓浓的幸福味道，更让他咬牙切齿。他握紧拳头，恨不得一拳将黎耀辉打翻在地，再踩上一万只脚。

他见不到珍珠快乐的样子。

因为他觉得这快乐不是自己给的，怎么看都是一种嘲弄，怎么看都是一种痛苦。他无法忍受。有时候珍珠近距离地走过自己身边，他能嗅出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还有她肌肤的特有味道，他便开始难受。

他觉得她要让自己彻底疯掉了。尤其是这一种无声的折磨。

珍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像何宝荣要一口将她吞掉一般。他总是低着头，像是压抑自己无穷的怒火，一旦爆发，便如机枪扫射一般将整个学校打成稀烂。

何宝荣很想跟珍珠坦诚地谈一次，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是一件或很多件莫名其妙的事，甚至连个头绪都没有。有时候他自己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个精神病人，生活是如此古怪，所有事情都没有来由。甚至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一个又一个噩梦。但自己却又分外清醒。有时候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48岁还是23岁，到底属于哪一个时代。但有一点他非常肯定，他对珍珠真是难以抑制地喜欢，他的生活不能没有她。即便现在在同一个办公室进出，只要珍珠没有看到信件，只要珍珠冲自己一笑，他便意乱神迷。他愿意活在虚幻中，只要黎耀辉不再出现，他就可以当成珍珠属于自己了。

但今天令他不高兴的事情又发生了，一大早他进办公室就看见一封土黄色的信封躺在珍珠的办公桌上，他心里顿时冒出了火苗，好像珍珠再次被人夺走一般。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将信塞到自己的裤兜里，用手使劲攥了攥，又四周望了望，确定没人看见，心虚地离开了办公室。进入教室之后，学生有点杂乱的读书声顿时变得整齐划一起来，孙晓慧马上溜回了座位。

何宝荣双肘靠在讲台桌上，盯着下面的学生看。他的心情有点放松，因为他偷偷拿走了珍珠的信，这对黎耀辉跟珍珠之间的关系总是不小的打击吧？他微微一笑，觉得下面的学生读得真是动听。尤其是孙晓慧，她那俏脸略带着红，读起来又有点摇头晃脑，特别可爱。

突然门口站着一个人，不错，正是珍珠。她朝他招手。

他的心顿时狂跳起来，难道是珍珠发现了自己偷走她的信吗？他下意识地朝右边裤兜看去，还好，并没有特别鼓鼓囊囊的感觉，但他马上发现自己右边鞋子的鞋带松了。他也松了口气，朝珍珠摇摇手，俯下身子把鞋带系好，然后走到门口。

“何老师，你有没有看到我桌子上的信啊？”

果不出所料，珍珠发现信丢了。

“信——？”何宝荣故意拖起了长音，但他的心，却似要跳出胸膛一般，“我进办公室的时候没注意到啊……”

“哦，那算了。刚才是刘老师告诉我有封信，是她拿过来放在我桌子上的，我刚来就是没找到，还以为你看到过了呢？”瞧她那表情，咬了咬嘴唇，又轻轻地跺了跺脚，很失望的样子。这让何宝荣心里半是难受半是得意。难受的是她的心中黎耀辉的位置很重，得意的是她不开心。是的，何宝荣在自己难过的时候，总希望珍珠也是难过的，如果珍珠是快乐的，那自己的痛苦就会加倍。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珍珠是属于自己的。

“要不要等会我帮你找找——”

“不用了。我自己再找找。”她失望地扭身就走。

何宝荣的嘴角轻轻地泛起一丝冷笑。

他回教室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孙晓慧嘟了嘟嘴，但很快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