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彻骨寒冷的冬

第六节 狱中生活

 “林小新！把十不准背出来！”管教干部对站在囚室门口的林小新大声喊道，另外三人在他身边僵硬地站着，这是一个模式。

“一是不准反对四项基本原则，编造和传播政治谣言；二是不准抗拒管理教育，逃避改造……”林小新知道其中厉害，昨天晚上睡觉都在喃喃自语，早上起来第一关让他顺利地通过了，管教干部似乎对他的温顺表现很满意，刚才严厉的脸色渐渐褪去，他带着四个人去了监狱里的劳动场所。

如果抛却监狱不谈，如果直接将人放到这个环境中来，一般人肯定会铁定认为这是个普通的工厂。里面堆满了木料，还有木工工具摆满了各个角落，地面堆积着很多刨花与木屑。已经有两个犯人在开始打扫地面上的碎边角料与刨花木屑，林小新粗粗地看了看，这个大房间相当于一个篮球场大小，里面已经有八个犯人，包括自己这里四个就有十二个人，边上站了三个管教干部，大概是每一个管教干部带着四个犯人。

只见曹辉立马从边上的工具袋里拿出两个刨子，那个王局长赶紧从他手中接了一个过来，陈科长赶忙从边上帮忙拿木料，管教干部大声地朝他们四人说道：“曹辉弄木料，林小新帮忙。王聚才弄木料，陈一波帮忙！”林小新此时知道那个王局长名字叫王聚才，陈科长名叫陈一波。似乎王聚才跟曹辉都做过木匠一般，手艺很熟练，边上的陈一波跟林小新只有打杂的份。

忙活了很长时间，他听见陈一波对着王聚才含笑说道：“王局啊，不愧是木工师傅出身，现在手艺还是那么了得。”王聚才听了似乎很受用，也笑呵呵地推动着刨子，也许是当官很久了，早习惯了下面的人对他拍马屁，但在牢房中，这个拍马屁的数量大大减少。估计也只有陈一波一人对他持之以恒地拍马屁，虽然看上去恶心了点，但精神确实可嘉。林小新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这被曹辉看在了眼中，说道：“陈科长，你可是真恶心啊，坐牢这么久了还以为你自己是官啊！马屁要拍也离我们远点！”

陈一波反唇相讥：“曹大色鬼，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撒尿照自己去吧！”这两人之间似乎有化解不了的仇怨，话不投机半句多，林小新刚跟他们认识不久已经见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确实要分类的，只有同类才能臭味相投。只不过这里的三个人都不是自己的同类。曹辉恶毒的样子像丛林里的禽兽一般，陈一波又非常恶心，而这个坐牢的王聚才王局长似乎涵养最高，轻易不怎么说话，大概当官了都是这样吧，到了主席台的时候废话讲太多了，下了主席台就沉默是金。

管教干部拿起警棍在木板上狠狠地敲了下去，厉声道：“吵什么吵！快干活！今天不把任务完成，饭都别想吃！”

陈一波马上噤声不语。而曹辉则是冲管教干部一笑：“肖警官，我们闹着玩的，别见怪啊。”汗水有点打湿了脸庞，鼻梁上的眼镜往下面滑落，他赶忙往上面推了推。

肖警官大概三十岁，一副郁郁不得志的脸色，不知道是长久不被提拔还是家里老婆是母老虎，反正脸色一直阴郁着，今天他似乎有了点感慨道：“你们坐牢也就是坐几年而已，过几年就出去了。还是我们当狱警的一辈子都要呆在监狱里，我们才是真正的无期徒刑。”

这时候王聚才开口说话了：“肖警官，别这样想啊。好歹你也是管着很多人，不像我们阶下囚，别说其他的，连尊严也没有。你要是干不开心了，以后可以调离这个单位的嘛。反正市里单位多的是，又不是安排不进人。”

陈一波马上接嘴道：“等王局长出去了，帮你活动活动吧。”

王聚才突然变了脸色，怒斥道：“肖警官的事情用着你担心吗？”

陈一波突然意识到自己马屁拍到了蹄子上，赶紧低头捡木料，迅速地安静了。

肖警官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僵在半空中，看上去很滑稽。但林小新没敢笑，他低头看了看陈一波，也赶紧到曹辉面前帮忙拉起墨线。

曹辉倒是沉默不语，拼命干活，虽然看上去年纪最大，但似乎精力最为充沛，干活的劲头很大，又很会流汗，脸上与秃顶上都淌满了汗滴。

肖警官就在旁边开始了转悠，与另外两个管教干部不时地轻声谈话，但保持不了一分钟又会迅速地分开。林小新感觉他们比自己都要辛苦，一边要监视犯人干活，一边要遵守监狱里的纪律。见不到他们发手机短信、打电话，也见不到他们大声说话，大声玩笑，只有面沉似水，只有安静地走来走去，两手交叉在身后，持着警棍，生怕自己管辖范围内出一点点的岔子。

原来做狱警也是挺苦的，如果一辈子当狱警的话，相当于一辈子坐牢。怪不得肖警官脸色那么难看，不过要是跟他换一下，让警官做犯人，他也肯定不愿意的。

在监狱里面相当于呆进了一个笼子，管理笼子的人离不开这笼子，相当于也活在了另外的笼子中。每个人家里装着防盗门，防盗窗，也是住在笼子里，离开商品房别以为自由了，当你进入公司单位，何尝不是另外的笼子呢？

其实，我们谁不是在坐牢呢？

又一天看着就要过去了，曹辉跟王聚才干得浑身冒汗，林小新跟陈一波弯腰弯得都要站不直了。他们总算在天黑之前完成了任务，晚饭有点丰盛，一大碗白米饭，一个炒青菜，还有个番茄蛋汤。林小新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他感觉这一个多月以来这一餐味道是最好的，最难吃的莫过于看守所里的饭菜，连米饭都显得黄黄的还带着一股气味。

人累的时候就没力气多想什么，当林小新倒在床上的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朦胧中只感觉到曹辉冲他笑：“你小子爽了吧，累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