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许落真的没有想到子琦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距离他寄出信之后的第四天，子琦就到了他家。按照正常的情形推断，子琦一是在学校里读书没有放假，二是以前从来没有来过他家，虽然知道他住在哪里，但只是经过门口而已。

   许落的妈妈显然比客人还要紧张，赶紧去泡茶，子琦一屁股坐在许落房间里的椅子上，看得出来她的神情非常落寞，眼睛还有哭过的痕迹，许落道：“子琦，你不是上学吗？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

   子琦：“许落，我这次过来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情。”

   许落：“什么事？”许落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如果有事情交给自己做，那是自己非常乐意的，彷佛自己心里一直期盼她叫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子琦沉思了下：“许落，我告诉你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我的一个好朋友他死了。”

   许落猛然一惊，他看到子琦的眼眶里又滑出了两行泪水，他咬了咬下唇，彷佛想到了在自己床上死去的阿夫。他轻声地问：“把事情经过跟我说说吧。”

   这时候妈妈端着两杯热茶放到他们面前，子琦带着哭腔地说：“谢谢阿姨。”

   妈妈有点尴尬地退出房间。

   “就在收到你信之后的第二天，我又收到了一封初中同学的信，她以前是我同桌，她告诉了我一个震惊的消息，那就是我们的一个初中同学，在6月份的时候突然死了。跟你现在是同一个地方的，也在上海。”

    许落问：“他在哪所学校里读书？”他脑中灵光一现，心想不会就是阿夫吧？可阿夫明明是杭州人啊？而且他是10月份死的。

    “他不是读书的，他在当兵，以前在福建，今年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上海。他叫陈战，是，是我初中时候的男朋友。”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许落差点要跳了起来，但他马上收敛了脸色变化。毕竟初中时候的男朋友怕是不会当真的，不过他的死确实给许落带来了不少的震动。看着子琦如此伤心，他心中也有千万句话想说出口，但他又不知道怎样开口去说。

     子琦用手拭了下脸颊上的泪珠，许落看她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美得令人心动。但他突然感觉到子琦的头发长了很多，从以前的短发变成了中等长短了。

     子琦静静地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陪我去三个地方，第一是他的家，第二是去他的墓地，第三我想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许落不假思索地道：“好的。”

    两人直接往门口走去，妈妈冲着子琦微微地笑了笑。子琦扬起了手：“阿姨再见。”

    许落停下来，对妈妈轻声地说了几句，只见妈妈不停地点头，许落轻叹了口气，就跟子琦往大街上走。

    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许落看着子琦往西鹤街走去，他好奇地问：“怎么到你家啊？”

    子琦道：“还有一个我初中的同学，她在我家里等的。”

    子琦的家几乎是西鹤街的尽头，两人刚一转弯，只见一个提着一条黑黑宽宽的大尼龙袋的女孩冲着他们走过来：“子琦!”

    子琦慌忙介绍道：“这是我高中同学，许落，很厉害的。现在在上海的一所大学里读书。”她伸手一指：“这是我初中同学，柳画。”

    这女孩扎着一头马尾辫，皮肤有点偏黑，但眉目姣好，显得非常清纯，许落有点害羞地伸手：“您好！”

    柳画吃吃地笑：“书生啊！”但看到子琦有点红肿的眼睛，她赶紧闭起了嘴巴。她挽起了子琦的手，许落便跟在他们背后慢慢地走，只见柳画的马尾辫一甩一甩，而子琦的头发披散下来一颤一颤地，他看着有点魂不守舍。

    “到了。”柳画停了下来。

     这是一家看上去比较新的三层小楼，院子里栽了很多花花草草，但好像很久没修理了，地上也掉满了枯枝败叶。柳画径直走了进去，好像她非常熟悉这里。

     一个中年妇女走了出来，看见柳画显露出一种开心的表情来：“柳画带你同学来了啊，快进来坐。”她的声音很洪亮，子琦不禁想起来那个灿烂笑声的陈战，但如今却天人两隔了。

     陈战的妈妈给他们三人都泡了茶水，子琦问道：“阿姨，我是陈战的好朋友，我很难过陈战就这样走了，以前他一直有给我写信的，6月18后就没有了，我，我一直不知道他出了事，是柳画前段时间写信给我才知道的。”

    陈战的妈妈沉沉地叹了口气，看着子琦说：“你就是子琦吧，真漂亮，阿战以前打电话都跟我提起你，谁知道现在说走就走了。真是命啊。”

    “阿姨，知道不知道他是怎样出事的？”

    “被车给撞的，部队里说他去寄信，那天正好是休息日，他一个人出去的时候被一辆车给撞到了头部，肇事车子当时就逃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许落站了起来：“阿姨，难道路上都没人看到的吗？”

    “我后来也去问了，领导说那天中午一点多出的事，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反正我们当老百姓的，什么也搞不清楚，又没什么能力去调查什么，后来地方上给了一笔钱算做补偿，让我们别去纠缠部队领导。我跟阿战他爸也没什么办法，就只好回来了。我后来还找过灵姑做法，但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欠了欠身子说：“这些话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眼泪都流干了。现在跟他爸爸就是想把阿战的妹妹给教育好，阿战自己念书不好去当兵，姊妹却很聪明，一直考班里第一，现在都上初三了，阿战啊，以前就特别喜欢妹妹，当年我们两口子也是躲着抓计划生育的那批干部才把她给生下来的。”

     子琦看着她有点往远处说了，赶忙接着道：“阿姨，我们想看看陈战的遗物。”

     “我带你们去吧。”

     柳画走到了前头，看样子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她转头对子琦说：“陈战的那些东西我都看过的，都是些写写画画的东西，不过里面有一张你的照片。”

     子琦见到房间里桌子上摆了几个鞋盒，柳画走上前去打开了鞋盒，在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笔记本，初中作业本，许落拿起来快速地翻了翻，基本上都是初中时候用到的东西，只是东西还在，而它们的主人却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柳画打开了第二个鞋盒，只见里面最上头放着一张照片，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正是子琦。子琦拿起自己的照片，不听话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又开始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