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许落啊许落,好像真有点无趣。子琦打开家门,将所有的门都推开,沉默的街道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她打开了电视,躺在躺椅上,夏天真是没趣,啥都不想干。
子琦的家其实是一家店面,这是一条夜晚很多人不敢走的街,因为这街道两侧的店铺全是卖死人用品的,比如花圈,花篮,纸人,纸元宝、冥纸等,但子琦早就习惯了,自打她一出生后身旁的世界就是这样的。这里每天都很热闹,除了晚上和最热的中午之外,城市里每天都会有人死掉:老死的,病死的,自杀的,甚至被杀的,死后的丧事总是需要这些材料的。而西鹤街的名字也跟此有关:驾鹤归西。
西鹤街是一条老街,两排都是木房子,在大兴土木的城市里显得孤独寂寞,特别是下雨的时候,雨丝飘到门口的花圈上,看上去就好像老天的泪水滴落,说不出的凄凉悲惨。红着眼眶的人们撑着黑色雨伞走到门前问各种用品的价格,然后掏出红色塑料袋中的硬币纸钞付账。
子琦其实不算喜欢许落,因为他不是一个能带给她快乐的人,反而他带给她的往往是麻烦与痛苦,因为许落的存在,她往往不能畅快地与别人交往,特别是跟男生聊天到热火朝天的时候,许落一双冷漠的眼睛扫视过来,子琦就觉得非常不是滋味。但她异常欣赏许落,因为他成绩非常好,而且他非常喜欢她,记得他曾经折了一千只千纸鹤送给她,她觉得这样优秀的男生亲手花一两个星期做这些送给自己,那是无上的光荣。但这也是压力,她甚至有点惧怕他的眼光,深怕他浓烈的爱将她烧化,又怕他坚冷的目光将自己凝固。被爱也会失去自由,子琦在想,是不是自己太有同情心了?许落这样的人注定要孤独的,而自己却在学校里经常跟他接触,也说不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开心吗?
子琦想起了远方的陈战,他近期寄了张光头的照片给自己,他的身后是雄壮的大海。陈战跟许落完全是两种人,陈战是个简单的粗人,子琦笑了笑。
陈战是她的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他可没许落这么深刻的内涵,当然也没有许落这么多的无助忧伤。
有人说初恋是最值得怀念的,但子琦不知道陈战算不算自己的初恋。但好像一直保持一周一封信的习惯,他会说军营里面的所有生活,会对他说,他寄出去的信都是要被检查审核过才能寄出来,部队里要求非常严格。
1990年6月,陈战对子琦说:我要去当兵了,等我回来我娶你当老婆。
子琦哈哈大笑:“就你这个粗人啊!以后给我写信的时候字练好一点,别让我用放大镜看吧!”
陈战刮了下她的鼻子:“去你的。我的已经足够好了,你看班里还有多少人比我还烂的!”
子琦道:“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她蹦蹦跳跳地转身了,挥了挥手:“在外面要注意啊!别老是打架!”
陈战大声地嚷道:“我不会的!”
那一年,子琦16岁,这个留级生陈战已经18岁了。
三年多了,子琦在过年的时候见过陈战三次,陈战见到她的时候总会刮她鼻子。
陈战乐呵呵地说:“老婆,你回来啦!”
子琦瞪大眼睛:“谁是你老婆!去你的!”
陈战还是笑:“我说了就是我的!”
1993年7月18日,陈战的上一封信寄过来是6月18日,整整一个月,子琦突然觉得有点想念他。
陈战是每一封信都是隔一周就寄过来的,最多是三个星期也会到。如果是三个星期,那肯定是部队又在调动,陈战到了新的地方去了。现在一个月没有消息,她一直在盼望着邮差骑过她家门口,大声地喊:“杨子琦!有信!”然后把信跟日报一起扔到门口的地上,快速地离开这条西鹤街,仿佛在躲什么晦气似的,每次子琦都会笑着说谢谢,当然谢谢还没说完,邮差已经只有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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