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金庸小说中的世俗与禁欲
(2005-06-25 21:56:36)
金庸小说中充满了爱，下面就谈谈笔者自己的对其所表述爱情的看法。
首先，让我们先去看看“小和尚”虚竹（在此，姑且还称其为和尚吧）说起。虚竹自小在少林寺中长大，接受的是佛门教育。其清规戒律也是从娃娃就开始抓起的，对守戒信仰之深就是在童姥的威逼下也从未破戒。只是一见了梦姑就误了终生，在冰窖里破了淫戒。书中这样写道，“他是个未经人事的壮男，当此天地间第一大诱惑袭来之时，竟然毫不加抵抗，将那少女愈抱愈紧。虚竹神志清明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随即又将那少女抱在怀中，轻怜密爱，毫无厌足”。十数年的戒律之功，就在这瞬间刹那化为乌有。书中又写道，“这三天的恩爱缠绵令虚竹觉得这黑暗的寒冰地窖便是极乐世界，又何必皈依我佛，别求解脱”。禁欲主义苦心经营的成果在人的本能面前彻底忘却的一干二净。
金大侠写此段并非就是为了挖苦佛教，何况他自己称自己是相信佛教的。但是批判禁欲主义的意思还是有的。无独有偶，在《神雕侠侣》中道教徒尹志平终于还是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冲动下违反了教规，污辱了小龙女。
佛道教徒虽然一面修道，但一面却破坏教规的其实大有人在。谢在杭在《文海披沙》中曾写道：“彭祖七百余岁，卒以娶小妾妖银败道，自陨其命；北山道人修行千岁，为悦密云令之女，竟被擒戮；五戒禅师戒行精苦，一悦妓女红莲，竟堕恶道。尤物移人，可不惧哉！”一时把持不住的有，存心违背戒律的有，虽然中间好坏轻重不同，却同样反映的禁欲在人们原始欲望前的苍白无力。虚竹小和尚在寺中“不见可欲”尚可，到了冰窖“见可欲”就心甘情愿地“沉沦”到欲海之中。
当然，未必是宗教教徒如此，世俗礼教未必比不上宗教的戒律。杨过和小龙女的结合，郭靖恼恨到了极处，黄蓉数次欲拆开二人，来自帮人的讥笑、嘲讽、鄙夷更是无数；郭靖和穆念慈、华筝都并无感情，却被师长、尊上硬逼着要成亲，而黄蓉却因是东邪黄药师的女儿，梅超风的小师妹而被不允许和郭靖在一起，并被骂作小妖女；令狐冲和任盈盈更是因为一正一邪，被江湖人士所敌视，至于张无忌和赵敏属于国仇之间的爱情就更不用说了。
上述这些还是属于比较明确的，还有如狄云和水笙，只是因为一起在山谷中同住数月，出来后便被认为是不贞，并被认为“奸情”谋杀亲父。有鄙夷的，有讥笑的，有幸灾乐祸的。幸好后来水笙真的爱上了狄云，在谷中隐居，可以含糊过去，若是水笙还是爱汪啸风或者其他人，岂不是逃不了世人的烁金之口？
这里稍微撇开去，谈谈礼教的问题。礼教从封建汉代起就表现的很严酷，到了宋明清，理学盛行，封建王朝逐渐没落，礼法更加严厉。所以，老金说像柯镇恶这些人在宋朝还算放达。儒家大力提倡“天理”，认为只要有天理，就可以战胜人欲，就可以绝对纯洁。这里说个算是笑话的事，一次理学家二程兄弟参加宴会，座中有妓，程灏为人随和不拒绝，程颐很不高兴，第二天还在生气。程灏道：昨座中有妓，我心中无妓，今天座中无妓，汝心中有妓。程颐很惭愧，认为修养比不上哥哥。程灏此话可谓精彩，比得上西方中世纪教士的“唯灵论”，只要心中没有不纯洁的念头，即使做了犯清规戒律的事也是干净的，不知道先师孔子若是活着，看了这些后代门生有什么想法？
当然，还是有人不卖这些清规戒律、世俗教条的帐的。天山童姥说——率性而为，是为真人；黄药师云——他老人家生平最恨得就是仁义礼法，最恶的是圣贤节烈，这些都是欺骗愚夫愚妇的东西，天下人世世代代如其毂中，却还懵然不觉，真是可怜亦可笑已，黄药师偏偏不信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礼教；谢逊骂——从老天起直骂到西方佛祖，南海观音，天上玉皇，地下阎罗，这世上的圣贤大英雄都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风清扬道——大丈夫行事爱怎样便怎样，行云流水，任意所至，什么武林规矩，门派教条都不放在眼里。如上述之类的反传统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的。
而历史上反传统的也是不少，最放达的可以说是魏晋名士，就像阮咸曾借驴追一个和自己发生关系的婢女，说人种不可失；阮籍为了喝酒去当官，喝完就跑。黄药师就是思慕魏晋的名士，所以行为上也是效仿他们。而其他朝代的狂狷之士也是有的，只是少了些，自理学兴起后更少，明代的李贽可说是其中的一抹异色，别人反孔子，正儿八经的说出一大堆理论，而他却说自己相信孔子，应为父辈说孔子是圣人。而父辈又是听先人说的。孔子说我不是圣人，是谦虚，说攻击异端是真，异端就是佛老。既然众人都是这么说的，我现在也是这么说。
所以，金庸的小说在一定程度上也可说是描写世俗与反世俗的小说，当然，这也是时代的特色。毕竟，金庸是现代社会的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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