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福克纳同时代的其他几位美国现代主义作家,也都来自美国的非中心区域。对此,人们马上会想到海明威(Hemingway)和菲茨杰拉德(Fitzgerald)。但他们一般都在东海岸某个大学度过四年,而后很快又自己搭乘交通工具来到像巴黎这样的艺术创新中心,为的是汲取其他方面的影响和获得自身迫切需要的支持。可福克纳一生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他的家乡,都待在一个对他的作品几乎没有任何兴趣的社会里,因此,他所承载的19世纪的文化包袱,要远比美国文学界中他的同代人沉重。而就20世纪的文学成就来说,他的同代人中却无人能出其右,迄今为止这一直是事实。很显然,有关福克纳的困惑,其答案并非不证自明。而欲找到答案,对于形成福克纳复杂的情感和辨识力,对于促使他踏上通往现代主义这一艰难历程的各种力量,我们就必须予以仔细地评估和判断。
在诸多对福克纳产生决定性影响的力量中,最重要的也许是他的家族。这个家族的奠基者是未来小说家的曾祖父威廉 • 克拉克 •
福克纳上校(Colonel William Clark Falkner),福克纳称他为老上校,而且自己也取名威廉。老上校的儿子,约翰
• 韦斯利 • 汤普森 • 福克纳(John Wesley Thompson
Falkner)少了些狂烈的言行,但仍是一个颇有争议的人物。
简而言之,人们觉得这是一个有充足理由为其取得成就感到骄傲的家族,但也普遍认为这是一个傲慢、矫饰和极易冲动的家族。可对于一个在文学上壮志萦怀、生性敏感的男孩来说,要甄别清楚福克纳家族这份含混不清的遗产,绝非易事。
福克纳的弟弟评论说,“但我总觉得他多多少少在无意识地模仿老上校的生活。”当福克纳还是个孩子时,有人问他生活目标这个问题,他回答说,希望成为“一位像我曾祖父一样的作家”。1924年,有位出版商要求他写一份自传性简介,他的答复以如下细节开头——他是“《孟菲斯的白玫瑰》(The
White Rose ofMemphis)和《在欧洲飞速漫步》(Rapid Ramblings in
Europe)等作品的作者、美国南部联盟的W.C.福克纳上校的曾孙”,就好像“每个人”都知道这位著名作者是谁一样。无疑,福克纳在他家的壁炉台上悬挂了他的那位著名先祖的巨幅画像,后来还专门努力来确保位于密西西比州里普利镇墓地中老上校纪念碑保持洁净和得到适当的修缮——那是老上校自己定制的和真人一样高的雕像,矗立在一个14英尺高的基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