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铁路题材中篇小说《因祸得福》

十三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快下班时，杨科长兴冲冲地来找我，说小严请客吧！

我疑惑不解地望着他说，我又没啥喜事，请啥客？

你看看吧，他把一张红字头的干部聘用令，放在了我桌上说，你被聘为副科长了，还不该请客！

我更迷惑了。按照我前一段的表现，我不但不该受到重用，还应该被清出机关。因为我已经违背了领导意图，触怒了领导。可领导为啥又任用了我呐？也许是领导大量，不和底下人一般见识？也许是领导表面恼怒，内心还是喜欢自己这一根筋，认死理的认真劲？也许是段长真要去分局了，临走时要做好安抚工作，处理好“后事”，他也怕后院失火。我也知道，一旦后院起火，那殃及的就不仅是“池鱼”了。

就听杨科长说，快去吧，梁段长找你谈话。

我一惊，说咋的，梁段长还要找我谈谈？

杨科长朝我点了一下头，又意味深长的瞅了我一眼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

我忐忑不安地来到段长室时，梁段长正在看报。见我敲门进屋，就绷着面孔叫我坐下。

我以为梁段长肯定要和我谈下令的事，就准备了几句感谢嗑等着向领导表示。谁知梁段长连提也没提这事，他指着报上新安机务段抓好安全教育的报道说，作为一个安全工作者，首要的任务是抓好预防，抓好安全教育。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又听他问我，这篇报道你看了吗？我说报纸刚到还没来得及看。他说，要好好学习新安机务段的经验，下一步抓安全教育的任务还很重。

我又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想着这回该谈下令的事了吧，就听他突然问我，你又去了秀水河？

我见他果然知道了这事，心头便有些慌乱，急急的说，去是去了，可那都是头些天的事了。

又了解了些什么？

我觉得瞒是瞒不过去的，干脆照直说，也没啥新东西，和杨科长的调查是一样的。

不对吧，他干脆单刀直入的说，听说你还找了景站长？

我点点头。

还取了一份证言？

我又点点头。

拿来我看看，他用无可置疑的声音说。

我从怀里掏证言时就想，可别牵连杨科长和小景，就和梁段长说，小景不知道后来的变化，还按原来的情况写的，而且这个事杨科长也不知道，存属我个人行为。

梁段长唔唔了两声，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看完材料，他望着我说，这个材料不准，就放我这里吧。我当然不敢反对，就还是点点头。

就听他说，小严呐，你还年轻，办事要有个度，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这件事已经有了定论，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我明白了梁段长找我谈话的真正用意，当我想向梁段长再说点什么时，梁段长已经下了送客令。

  去吧小严，你是个聪明人，工作能力也强，相信你会处理好一些事情的。他没说什么事，我却明白他说的“一些事”的含义。

 我忽然明白了梁段长提拔我的真正用意。

我是真想当副科长，别说副科长，我还想当科长，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可当我真提上副科长时，却很茫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像这副科长也是拿谢春风的死换来的。这其实不是我的本意，我应该坚持下去，弄清事故的真像，对谢春风有个交代。可我又无法坚持，我的当事人都不再坚持了，我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我觉得有些迷失，但为了适应别人，我必需迷失，尽管这迷失是痛苦的，亦有些无奈，尽管这并不是我情愿的。但你不这样，你不但不会因祸得福，反而会失去你现有的一切，这也是我极不情愿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状态和生存准则，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打乱自己的生存状态和别人的生存状态。因为，人毕竟不能生活在虚无世界里，尽管谢春风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朋友。刹那间，我感到了生存的无奈，灵魂的软弱。

  也许燕雪柳是对的。

不管我怎么想，眼前的聘用令是真的。要知道，提上副科长，工资奖金都上了档次，我不能叫别人小瞧了我，走，上“一夜倾情”！

我们一行刚到包房坐下，就听隔壁包房里传来“灯红酒绿”的歌声，那声音咋那么象张洋。

小王说就是他。

我有些惊诧，说他们怎么也在这儿？

小王说，和你一样，张洋提科长了，大伙来喝酒K歌祝贺祝贺。

我操，还真是“情场失意，官场得意”，没想到我那天的玩笑话还真说中了。张洋这小子真提科长了，比我提的还快。就问，那他们科长呐？

小王说，提副段长了，副段长提了段长。

那他们段长呐？

小王笑了，说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他们段长提副分局长了，顶替了去路局任职的陈局长。

我恍然大悟。

我说梁段长咋一宿功夫就变了卦，敢情根在这儿呀。谁愿意和自己的顶头上司结怨做对呐？

这顿饭吃的，味同嚼蜡，歌没咋唱，酒没少喝，醉得一塌糊涂。

出来时碰上了索站长，他们站上的几个人也在这里喝酒唱歌。我更加不解了，一个挨了处分的人和一伙被扣了工资奖金的人咋还有心思喝酒。杨科长告诉我说，明面上是扣了点钱，背地里都给补回去了，补的比扣的多。

那个索站长不是被撤职了吗？

那还不是暂时的，过段时间会重新安排的。我无话可说了，听了杨科长的话，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回到家里，我衣服也没脱，倒头便睡。睡梦中，我又看见谢春风了，他这回没钻我被窝，而是站在床前，冷冷的看着我说，庆路，你还有良心吗？咱们哥们好一回，你就忍心让我背着黑锅离开这个世界？你怎么答应我的？你难道也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我急忙起身，跪在那里无奈的对他说，春风，你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如果再追查下去，我也死定了。你能看着我被撵出车务段吗？况且，梁段长在你们家的事情上，做得也算仁至义尽了，你是不知道的。

他居然嘿嘿冷笑了一声说，要知道我走了，你们都能受益，我早走哇！

黑影不见了，我知道他没理解我，我觉得真的很对不起春风，便跪在那里哭了。

我哭得是那样伤感和无助。（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