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一生一起走

分类: 雪漠作品 |
朋友一生一起走
在家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箭堆。
附近的藏区没有卓尼小村那么浓的信仰氛围,但是在附近的一座山顶,我们仍然见到了箭堆。那箭堆不大,绕满了经幡,原始庄严的感觉仍然很浓。旁边有个瞭望台,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们下了车,在箭堆旁合了影,顺便在山顶上观看周围的风景。
今天跟我们一起来的,除了张万儒,还有柴永贤和天祝教育局的辛天庆。我本来不想打扰他们的,我只把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几位朋友,但那几位朋友又告诉了另外的几位同学,于是,他们就联系我,希望跟我见见面。他们都是我三十二年前的同学了,毕业之后,我们虽然在一些场所匆匆见过面,但像今天这样长时间地相聚,三十二年来,是唯一一次——当然不是因为我不想见他们,而是因为我很少打扰别人。我有个习惯,每次回到武威,都是悄悄而来,悄悄而去,从不惊动别人,也不麻烦别人。这次,几个朋友专程来陪我,我感到很开心。
附近的景色很好,视野很辽阔,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有大山,有草原,植被情况还不错,一片碧绿,空气也透明到了极致。风不大,徐徐吹拂着,让人觉得心旷神怡。这时的环境,放路马最合适了,可惜我们没有路马。不过,就这样聊聊天,也挺好的。跟三十二年前的同学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心里很温暖。这时,不用刻意说什么,大家自然会有一种默契。或许,也是因为这种默契,我们才能在不怎么来往的情况下,相偕了三十二年吧。我们都年过半百了,人生还能有多少个三十二年呢?能相偕三十二年的朋友,是我生命中的一缕温馨,我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他们。
我们正在聊天,远处忽然来了一群骏马。那场面很壮观,也很有动感。但是,当它们风一般卷到附近时,我们才发现,它们原来不是马,而是骡子。
说到骡子,很多孩子都觉得很茫然,他们大多是城里长大的,分不清骡子和马的区别。
其实,骡子是马和驴杂交的品种,分为两种,一种是马骡子,一种是驴骡子。马骡子是公驴——我们叫“叫驴”——和母马交配后生下来的,体型比较大,擅长拉大车,所谓的大车,很像我们家乡的皮车,就是瑞安堡里的那种大轱辘车,常常是一匹马在前面驾辕,两头骡子拉着梢子;驴骡子是公马——我们叫“儿马”——和母驴,也就是草驴生下来的,我们叫驴骡子,体型小一点。
马骡子和驴骡子各有特点,但都很调皮。小时候,我放马时一般会骑着枣红马,拉着黑骡子,那黑骡子就非常调皮,它一边走,会一边撂蹄子。这群风一样卷来的骡子也是这样,它们看起来很像马,甚至跑起来也很像马,它们跟马唯一的不同,就是一边走一边撂蹄子。所以,我们那儿称呼一些调皮的人时,就叫他们“调皮的骡娃子”。
但骡子最不好的地方并不是调皮,而是不生育。所有的骡子都不是骡子生的,而是马和驴生的,原因就在于骡子不生育。公骡子也罢,母骡子也罢,都不生育,这种品种注定了只能由马和驴子杂交而成。当然,母骡子有时也会发情,但即使发情它们也不生育,发情也是白发情。
这是旅途中的一则小插曲,却给我们带来了好心情。我很少在草原上见到那么多骡子,几乎是第一次。想起它们像马那样奔来的样子时,我不禁笑了。它们也许真的把自己当成骏马了吧?这成了我们路上的一个笑谈。
上了车,骡群、箭堆、山顶上的风,都变成了记忆,但愉快的心情还在。跟好朋友一路相游,总有一种跟独行不一样的感觉。虽然哪种感觉都有它的快乐,但我还是珍惜此刻的时光。毕竟,不是每个同学在三十二年之后,还能天南地北地交流。时光和经历改变着每一个人,往往再见面,就会发现对面的人,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人了。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总会让人唏嘘,觉得人生竟是如此沧桑。但也有一种陌生,让人反而更感珍惜,那就是时光的洗练让人升华了:当年不成熟的,现在成熟了;当年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当年在乎的,现在淡然了;当年模糊的,现在清晰了;当年年少轻狂,现在归于平淡了……于是,也就更懂享受当下彼此的相遇,就像一首歌所唱的: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在这个变幻的世界里,超越一切是非功利、能够互相成全的友情,是值得人珍藏一辈子的温馨。
选自《匈奴的子孙》雪漠XUEMO
雪漠文化网,智慧更清凉!www.xuemo.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