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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曾是匈奴的故乡

(2019-02-15 09:22:21)
分类: 雪漠作品

这里曾是匈奴的故乡

这里曾是匈奴的故乡

 

\雪漠(XUEMO

 

 

这里原本是匈奴的故乡

 

站在河西大地,总有一种浓浓的沧桑扑面而来。有多少人能猜到,这里曾是游牧民族的家园?又有多少人知道,这里在数千年前发生过什么故事?同样,百年、千年后的人们,即便走在我们刚刚走过的路上,住在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喝我们曾喝过的那条河里的水,也不会知道这个时代、这个世纪的故事。正如我们无法得知四千多年前这里的生活。

 

我们所有的资料,仅仅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带有个人色彩的记忆,包括那些正史。因为,所谓的正史,不过是一些人在复述他们看到或推测的故事。其中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谁能知道?况且,一切都是多种因缘聚合的产物,绝不是我们在史书上看到的那样,只是一些简简单单的信息。不过,任何一段生命转化为“史实”之后,都只是信息,所有的饱满精彩或空洞乏味,都只是心灵的感受。如果忽略所有的感情色彩,世间就没有美,也没有丑,没有纯洁或复杂,也没有渺小和伟大。那么,人生就是一串没有任何含义的信息,就像计算机程序中的那些代码。而且,它们都在不断地消失。所以,决定生命质量的,仅仅是人心,而不是所谓的客观事实;决定历史的,也是人心,而不是所谓的客观事实。换句话说,就是人对客观事实的感受、评判和记忆。因此,人类世界可以说有无数真相,也可以说没有真相。任何人对历史的解读,都只是他的“我认为”。其中的一些“我认为”被人们称为史料,下一茬人类在那基础上创造出另外一些“我认为”,又成为再下一茬人类的“史料”。

 

所以,从本质上看,所有的真实都是小说,所有的小说也都是真实,包括这本书里的一切。它们都是我心中的真实,是我所揭示的另一种真实,但何尝不是另一种小说和创造?

 

我这看似客观的叙述,其实也是一种关于当下和历史的梦呓。

 

这里原本是匈奴的故乡——当然,匈奴占领这里之前,这里住的是月氏人;而月氏人占领这里之前,还有乌孙人乌孙人来这儿之前,这块土地或许是空无一人的荒地,或许有一些远古时代的人类,或是兽类们。总之,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所谓的主人,这里属于大自然本身。是人类的概念,让它有了地域之分,也有了主人。但人类社会需要这些概念,否则,社会就会回到混乱无序的状态。所以,概念虽是束缚人心的东西,但它的出现是有理由的。任何东西既然存在,都必然有它的理由。

 

岁月如剪刀,一下又一下,把一切都剪成了传说。传说,意味着本来就是一个梦。一切都是梦,包括曾经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的所有民族,比如匈奴。两千多年前,不可一世的它曾掀起搅天的血雨,今天的中国版图上,却已找不到它的踪影,就像我常唠叨的西夏,它们都成了历史的粉尘。

 

于是,好事的我总想借助这支笔,寻回它们的踪影,寻出它们曾经的辉煌,留下它们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有股大力在诉说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神秘而悠长。虽然,有些故事在汉人的历史里被定格,千年来,人们津津乐道的总是那些版本,但我并不想再说一遍他们说过的话,我想揭开的,是匈奴的另一面。也许,我的探秘,会为现代人带来一种不太一样的东西。

 

就这样,“匈奴”第一次出现在我的小说《西夏咒》里。

 

出了西部最大的都城长安,沿丝绸之路,继续西行你就会看到一位唐朝诗人。千年了,他总在吟唱大家熟悉的歌:“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那孤城,叫凉州。

 

那山,自然是祁连山了,匈奴话叫天山。两千多年前一个叫霍去病的人,惹出了匈奴汉子的搅天哭声:“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从此以后,在我的文化视野里,匈奴就成了“西夏”一样的符号,我试图借助它们,打开历史的另一扇门,正如我试图借助这本游记,打开当下世界、人类世界的另一扇门。但我不知道,读过这本书的人们,能不能找到那把开门的钥匙,感受到一种充满了活性的生命气息?

 

最早的时候,这里有条河

 

最早的时候,这里有条河,长不过千里,域不过数万平方公里,却总能成为当地历史的定盘星。得此水者得其地,其水安者民亦安。大匈奴帝国靠它的汹涌而振兴,沙尘暴借它的枯萎而肆虐。虽地处僻壤,但它总能牵动中华民族的神经。历代制官,更是将大量心血用于此水的治理。它就是石羊河,一条用动物命名的河。它充满动感,充满活力,更充满历史的沧桑。

 

凉州人的老祖宗选择这里时,石羊河还很汹涌,凉州土地肥沃,平坦如砥,全然接受着石羊河对它的所有滋养。那时节祁连山雪线是历史上的最低点,雪水终年流淌,除了偶尔下几场暴雨,其余的时候多是涓滑细流。那终年不断的雪水,浇出了无边的绿洲,沿着河西走廊,一直通往西域。于是,凉州人的老祖宗就顺着水源来到这里。

 

那时节,他们老是骑着大马,赶着肥羊,傍水而居,逐草而牧。“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指的就是当时的景象。

 

距今,已有数千年了。

 

考古学家发现,早在四千多年前,就有人类来到这里,繁衍生息,史称“西戎”。当然,这名字也老换,因为石羊河一带的主人老换。就像一首凉州贤孝中唱的:“山也空来哟水也空,山水相连到处通。朝也空来哟国也空,凉州城换过了多少主人公……”在数千年的历史演进中,唯一换不了的,便是人们对石羊河的敬畏和治理。石羊河,是凝聚凉州人祖先的纽带。在这条纽带的维系下,凉州人的祖先渐渐变换着名字。

 

至于西戎,据说是西羌的一种。唐朝诗人王之涣说:“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其中的“羌”,指的便是西羌。汉代学者许慎在《说文解字》中专门解释过“羌”,他说:“羌,西戎牧羊人也。”意思是,羌是凉州一带的游牧民族之一。这个民族以能歌善舞扬名,盛行于唐室宫廷的西凉乐舞,便源于羌乐。不过,“羌”字也罢,“戎”字也罢,都带有一种轻视的味道。中原人甚至用“犬戎”称呼西戎,以示与华夏子孙的区别。东汉的泰山太守应劭在《风俗通义》中对“羌”的注解是:“羌本西戎卑贱者也,主牧羊。故‘羌’从羊、人,因以为号。”其中充满了对少数民族的蔑视。

 

但羌人是不容蔑视的,他们的图腾之一是狼,他们就像狼一样,是个强悍善战且热爱打仗的民族。他们一向以病死于床上为耻,以战死于沙场为荣。《后汉书·西羌传》记载:“西羌以战死为吉利,病终为不祥。堪耐寒苦,同之禽兽。虽妇人产子,亦不避风雪。性坚刚勇猛,得西方金行之气焉。”应劭在《风俗通义》中说:“戎者,凶也。”唐朝丞相柳浑也说:“戎狄,豺狼也。”这些都说明了羌人的强悍。

 

滑稽的是,强悍的、崇尚暴力的羌人,却是放牧的民族,也就是牧人。狼吃羊,牧人怕狼且恨狼,羌人却崇拜狼,充满了矛盾和冲突。相较之下,他们的另一个图腾—水,就显得合情合理了。因为水太重要了,水关系到这块土地的生息。

 

哪怕羌人天性好战,他们也不会在生存无忧时去打仗的他们打仗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人为了生存。只要有沃野千里,牛羊不愁吃喝,他们就不去打仗,他们不像所谓的中原人,整天斗来斗去,争那天下之名,逐那庙堂之利——除了西周末年对周幽王采取的惩治行动。你一定听过“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当年,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竟数次点燃烽燧墩——烽燧墩是瞭望台,其作用是防止少数民族突袭——骗来诸侯救他,诸侯赶到朝歌,发现自己被戏弄了,全都恼羞成怒。结果,西戎真的骑上被石羊河水草养肥的大马,一窝蜂拥向西周都城朝歌时,周幽王虽然命人点燃烽火,却再也没有人来救他了。于是,西周和不着调的周幽王,就被彪悍的西戎从历史上抹了去。

 

那时节,不管天下乱成什么样子,石羊河还是安详地流淌着,那里河水充盈水草丰美,土地也非常宽广,能饮饱许许多多的牛羊,也能让许许多多的骏马驰骋。于是,那所在就成了牧人们心中的天堂。这美名渐渐传递开来,一群群牧人来了,一个个部落也来了。石羊河流域变得热闹起来。

 

其中,有两个部落相对较大:一个叫乌孙,占据石羊河西岸;一个叫大月氏,占据石羊河东岸的大片原野。因为人们喜好和平,且水草充裕,各种势力相安无事了很多年。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越来越贪婪河水带来的财富,于是,有历史记载的第一次关于水的战争爆发了。

 

大概在公元前180年左右,大月氏发动自己的部落,攻向乌孙的地盘,杀其王,掠其地,奴其民,独霸了石羊河流域。后来,一支曾北迁蒙古的牧人也越过蒙古西面的沙漠,将生存范围延伸到河西走廊,成为月氏人的新鲜血液。于是,在后来的史书上,我们便常常看到那个名字——月氏。张骞出使西域时,“月氏”是个绕不过去的名字。但月氏人想不到,战胜了乌孙的自己会被匈奴驱逐;匈奴人也想不到,不可一世的自己会被汉人打败;汉人当然也想不到蒙古人的屠刀,蒙古人同样想不到,自己会遇到更强大的敌人……所有人都想永远拥有这块土地,永远拥有这里的肥沃和富饶,永远拥有水源带来的一切利益,但是就算他们没有成为对方的敌人,没有相互驱逐,也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注定会打碎他们的美梦,那就是无常。

 

两千年后,无常吞没了他们觊觎的一切:祁连雪峰虽然依旧,但雪线逐年上升,那浇出无穷绿意的雪水,也在人类的约束下渐渐变了模样,终于稀罕了。于是,石羊河流域的土地变了,凉州大地变了。唯一没变的,便是凉州人对水的敬畏和崇拜。

 

对水的崇拜,已成了古凉州人的集体无意识。将来,你要是看到一些敦煌出土的析梦书,就会发现,在凉州人的心里,水的意象总是跟财富或吉祥连在一起——要是你来过西部,就肯定不会问为什么。

 

古人说“出了嘉峪关,两眼泪汪汪”,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一旦站在嘉峪关城头西望,你就会看到被焦日头晒了千年的黑戈壁,那儿真是干燥无比。你看不到一丝关于水和生命的信息。再往远处望,是巨兽一样的大沙漠。虽然壮美,虽然神秘,但那魅力是一种致命的气息。所以,西部民歌《王哥放羊》里有一句话:“往前瞭来是戈壁滩,往后瞭来是嘉峪关,两边看是两架山,抬起头来是一绺绺天……”你也许能触摸到它承载的无奈和沧桑。那是一种无法排解的酸楚,是哪怕握住幸福,也生怕它会很快溜走的不安,甚至是绝望。

 

明白了这,你就会明白凉州人为何视水为财。

 

在凉州,所有人都向往水,所有人都希望梦到水,一梦到水,人们心里就会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清凉。对西部人来说,水是个永恒的主题。

 

没有水,这里就只是死地。

 

很早的时候,凉州就流传着一句话:“水兴则凉州兴,水衰则凉州衰。”水利,决定着凉州百姓的一切。换句话说,石羊河的命运,决定着凉州百姓的一切。当然,数千年前,当地居民并不叫凉州百姓,他们甚至不是百姓,他们是一群久居此处的过路人,他们永远漂泊,永远没有根。他们享受风一样的生活,也像风一样活着。他们或许没有家园的概念,他们心中的家园,是另一个词,比如“领地”——他们或许也不叫它领地,但意思大概就是那样。心中没有家园的他们,只把土地视为财产。他们甚至没有保护家园的概念,他们只是在向土地、向石羊河索取,索取养育族民和牲口的乳液,索取生存所需的资源。到了西汉时期,这块土地换了主人,大批大批的汉人移民到这里也把农业文明带到了这里,人们才开始对石羊河进行治理和开发。他们掌握了先进的农业知识,远比善骑的西戎更懂得如何驾驭水,他们是石羊河最早的,也是真正的主人。

 

石羊河流域经历了多次开发,最重要的时期,是西汉、魏晋、隋唐和明清。介于其间的五代至宋元、清代中后期,再到民国,开发规模小,绿洲多退缩萧条。

 

历史一直在变化着。随着诸多的客观条件,随着人心的变幻,这块土地总在变化。于是,当地老百姓的命运也在变化。

 

土地和人的命运,都像是拼图,每一步的行走,都是在完成这张拼图。但拼图是死的,最终的结果已经注定了,人类却是活的,活着的人类只要改变了心,命就会变,对他们来说,生活就始终有惊喜,始终有一个巨大的可能性在等待自己。哪怕有时的变化会让人唏噓,也没关系。人生就是这样,是说不清的故事。它充满了喜怒哀乐,充满了挣扎和超越,当然,也有人不断地逃离。世界的大舞台上,总是上演各种故事,有时,看得有些累了,有些倦了,但爱和泪还在心里涌动着,笔就停不下来了……

 

选自《匈奴的子孙》雪漠(XUEMO

 

 

雪漠文化网,智慧更清凉!www.xuemo.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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