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漠：与云南的初相识（4）——“从岭南到西部”之二十一

 

（四）云南：留下买路钱

 

十二点多，我们在师宗吃了饭，继续前行，赶往昆明。

师宗这个小县城很一般，既不现代又不古老，既没传统又没创新。除了工业园，我们还进了它的一家医院，发现那里的卫生等各方面条件都不行，但它竟然叫“现代医院”。

不过，这里的饭菜还不错。我们九个人吃了一桌非常丰盛的菜，九个素菜，米饭尽吃，才一百四十块，一人掏十五块钱，这样的价格在别处几乎是看不到的。而且那些菜都非常好，都是绿色食品，很健康。

这座小城的四面都是山丘，不高，只能算是小土包，丘陵地带。一路上的绿色植物也越来越少，地貌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了。很多树木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甚至已经死了，只有接近地面的部位还有一点绿色，但树梢全都死了。可能这个地方的地下水域已经不适合树木生长了，所以这儿见不到茂盛的大树。

有趣的是，像这样的地方，竟然有个收费站，叫“法雨”。这地名真怪。

更有趣的是，这儿无论什么路，高速也好，国道也好，都要收费，而且隔一段很短的距离，就有一个收费站，还很贵。这在别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情况。真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之前，我们走了一段很不好的路，而且是刚从城里出来，走的还是国道，可没走多远，就收了我们十八块钱。我们那儿——或许是全国的大部分城市——国道都是不会收费的。因为国道是国家投资建设的，属于国家正规的基础设施，他们没有怎么建设过，按道理说是不应该收费的。

我们一路过来，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地区——包括那些非常贫困的地区——在国道上设卡收费，所以云南在这一点上很有意思。

而且，这儿的收费亭，都像监狱一样密密麻麻地焊满了铁栏杆，显得非常没有安全感，总是害怕别人抢他们的东西，或许是因为他们习惯了做“强盗”，强行向别人收费，所以自己非常心虚。那些人一天就蹲在这样的收费亭里，像囚犯那样，向人伸出乞讨的手。想想，也觉得挺可悲的。

在这一点上，贵州就很好。虽然贵州是著名的贫困地区，但是跟云南相比，贵州实在太规矩了，它的很多路都不要钱，除了高速公路，而且高速公路的收费也很低很低，我们认为要收一百多块钱的路程，他们只收五十块钱。我们在云南走的不是高速，只是省道，或是国道，收费却跟高速差不多，有些路的路况还非常糟糕，连西部的乡间小路都比不上，而且西部还不收费。

这种乱收费现象，跟玉林的狗肉节一样，给我们的印象都非常不好。

虽然我们也知道，云南有很多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像西双版纳、香格里拉、丽江、大理等地，都非常美，我们见到的，仅仅是云南的一个小小的角落，但是高速公路乱收费的这样一个小细节，却把我们对整个云南的感觉给破坏了。明白了这一点，你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说细节决定成败。有时，一个人或者一个城市，输的不是别的，而仅仅是细节。

 

（五）路边的奇石

 

一路上，我们看到的云南似乎非常贫瘠，几乎看不到什么大树，我们走了一路，看到的树不多，跟广西成了一组鲜明的对比，而且树也很弱。弱弱的几棵树立在风雨里，让人看着就有点心疼。

下午两点半，过了大莫古收费站后的不远处，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些独特的，让人心里很欢喜的东西。那是一些天然的石头，远看，像是卧在原野里的一头头猪，也像是卧在原野里的一头头牛，很生动，也很神奇。我一向喜欢石头，这个发现让我有了一份好心情。

 

 

 

（石头的牛和猪）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时我们已经进入了石林彝族自治县。这里的石头属于岩溶地貌（喀斯特地貌）。在石林的区域内，有上百个黑色大森林般的巨石群。据说，这里在远古时，是一片大海，后来经过海水的不断冲刷，才形成了今天的形状，再后来，随着地壳的上升和长时间的积淀，沧海成了桑田，又历经亿万年的烈日灼烤、雨水冲蚀、风化、地震等，才留下了这些奇观般的石头。

除了刚才那些神似动物的石头之外，还有好多像树林一样的石头，成群结队地站在路旁的草丛中，显得非常壮观。

不过，这里虽说是彝族自治区，但很多少数民族已经汉化了，没有了少数民族独特的东西，这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的。

 

 

 

 

（路边的奇石之一）

 

 

 

 

（路边的奇石之二）

 

 

（六）云南的另一种美

 

下午四点多，我们到了昆明，一到昆明，城市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车多，车堵，噪音大，这就是城市。城市总有一种让人心烦气躁的东西，充满了欲望的浊气，不像自然，总是给人一种温馨、陶醉和美好，却不求回报。所以，单纯待在城市里面，人类是很可怜的。

但昆明也有一个好的地方，就是有一些信仰香巴文化的朋友。他们很热情、很和气，充满了一种喜庆的氛围。

这次，姚贵生就一直在昆明等着我，还提前为我们订好了酒店。那酒店是五星级的，好像叫什么世博花园酒店，但是我们坚决换了一间一百多块钱的。主要是考虑到一些志愿者的情况。既然大家一起出来，我们就要遵守志愿者公约，也不能乱花钱，所以我们就想换一个大家都能负担得起的地方。

贵生人很好，他是2007年跟我认识的，看了我的书之后，对我生起信心，就成了我的学生。平日里，他也经常做一些公益事业。我有一批学生，都很好。

这次，跟贵生一起来的还有李玉梅、周强等人，他们非常热心，给我带了很多非常好的茶。本来，我们准备马上从昆明去攀枝花，但他们强烈要求我们住下，所以我们最后就决定住下了，正好看一看昆明这个城市。

下午六点多快七点的时候，贵生和玉梅们请我们去吃云南的特色——各种菌类，也就是野生蘑菇之类的食物。

云南野生菌的种类很多，大约有两百五十种，占了全世界食用菌的一半以上。五月到十月是云南的雨季，很多野生菌就是在这个时候成熟的。其中，七月到九月是野生菌的生长高峰期，会有很多很多的菌子，从地底下冒出来。

云南的野生菌中有很多非常珍贵的品种，如松露、竹荪、松茸等，都有着很高的营养价值，不但能调理肠胃，还可以治疗糖尿病和抗癌等。据说，松露平时一般是不放在市面上卖的，而专用于出口，可见其等级之高。

常见的菌类则有牛肝菌等，分类较细，像黑牛肝、黄牛肝、白牛肝之类，每种的口味都不一样，营养价值也不一样。

有朋友还说，吃这些菌子是有讲究的，没熟透时不能吃，否则就会中毒，出现呕吐、腹泻等情况，甚至造成神经紊乱，出现幻觉，有时会有七个小矮人在自己的面前跳舞，当他们跳得越来越漂亮时，中毒者也就离天堂越来越近了……

因为遇到了这些可爱的朋友和学生，让我们发现了云南的美。我们相约，以后，我们一起去那些真正能代表云南美丽的地方。

 

——2014年7月7日写于香巴文化旅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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