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故乡隔着灰尘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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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文/沈慕文
这次回家乡过年。累不累,好不好都不重要。我离开的这几年间,村里的房子拆了建,建了又拆。人生在拆建之间也就这么不经意般过去了。仿佛父亲建了房子就是等待儿子来拆,儿子建了房子等待孙子来拆,就像人生来就是等待一个拆的结果。这个结果并不在于它的好坏,而在于这个结果的本身就是消逝。不见了的树,不见了的童年发小,久已忘却的回忆,他们一起离开了这里。
除了远处的螺山依旧青翠,天空依旧瓦蓝。河水早已浑浊不堪。儿子问我,鱼去了哪里。我无言以对。只能说,鱼们睡了。才2岁的他习惯于追问,那么在哪里睡?我又说,它们睡在水底,泥巴里了。他说哦。我相信作为一个父亲,带着孩子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很有必要给他一个好的印象。那怕这个印象是需要童话般的谎言来构成。我多想给自己的孩子留下像自己度过的那么美妙的童年,那时候没有车。只有村后的铁路,只有低矮的房子,高大的树。没有灰尘和嘈杂的环境。那时候水里有鱼。
我是隔着灰尘见到了故乡。房子里面的陈设没有丝毫改变,唯一的是灰尘像思念的沙一层一层地飞将下来,在一切物件上留下岁月的印记。窗帘遮住了外面的世界,开着灯。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我在寒冷中流汗。放下拖把后,地板闪现了它本应有的颜色。这样,我们又能住进去了。只要没有灰尘,这个家里的一切还是像以往那么可爱、熟悉。
大伯说房子要拆迁。某位官员说房子要动一动了。听起来与地震预报一样。杭州市里要在这里造高铁南站。至于是运货还是人,他没有说清楚。堂哥们终于把户口迁了回来。他们想造房子。有房子我们也未必会回来,没有了房子更不会回来。我是个念旧得有点类似于病态的人,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出生的地方心存敬畏和感激。因为那是自己生命的起点,那是家乡,那是值得自己去捍卫和热爱的土地。
人也可以像树一样简单地依靠着脚下的那么一小片土地,生存着。种自己吃的谷物与蔬菜,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里渐渐老去,停止漂泊。但又有多少人为了一片赖以生存和生息的土地,低下了尊贵的头颅。这个问题,我不得而知。为了一些所谓更大的利益,农民可以在舍弃自己的尊严和权力后,无奈地走下去,他们只是能拿到郊区里的昂贵的公寓房,和一大把票子,哪怕在物价高涨的现在,这一次性的补偿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生活从来不容易。更何况,他们一向来是安分的农民。农民生来就是可怜的良民。
我不知道,人在被失去了家乡后,他以后说起来,怎样说明白自己是哪里的人。我得为自己种下的树----那棵葡萄树找一片活下去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