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哭声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已登上了北京西站驶望兰州的火车。近几年外出，远则乘飞机，近则驾车，好久没坐火车了，坐在卧铺上，倒有一股新鲜感。

火车刚开动，隔壁卧铺便传来一阵婴儿的哭声，那哭声象小猫叫般轻柔，听起来挺悦耳。哇！车上还有个小旅友，我有些惊奇，自语道：“这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旁边的一位女士接话：“一定是个女孩，哭声那么轻，不象男孩那么响亮。”

不过，这位女士的判断错了，那孩子是个刚满3个月的男婴。看来，单凭哭声判断性别是不准确的。我好奇的观察着孩子，比同龄儿显得小些，从皮肤和神态看，营养和发育也是一般。再看孩子的父母，可是极精气的一对，眼神中透射着聪慧，言谈也是儒雅，只是伺弄孩子的动作有些拙笨。攀谈中，方知他们是清华学子，正在读研究生，这次回西北，是把孩子送给老家的父母养育。

一路上，小孩子的哭声不时响起，老是让我感知他的存在。一般说，这么小的孩子哭声没有情感支配，音调也不强烈，并不吵人。听着那嘤嘤之声轻叩耳鼓，在枯燥的旅途中，倒是象轻音乐，调节着我的心情，消除了不少旅途的寂寞，也让我不时浮起好些往事的回忆。

我平生接触过好多小婴儿。在20多岁时，大学毕业不久，我曾在天津一家医院进修儿科，治疗过好多病孩子。那家医院不许父母陪床，每天上、下午各有半小时允许家人探视患儿，其他时间都是医生护士陪伴孩子。作为医生，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同住院的孩子在一起，天天都能听到孩子的哭声，听久了，也差不多能分辨出他们哭声的含义，是饥渴还是尿布湿了。为了我分管的病孩能早日康复，除了精心观察治疗外，我亲手给他们喂奶、洗澡、换尿布。尿布周转不过来时，我常偷偷地藏些尿布给我管的孩子用。我最喜欢把奶瓶塞进一个个新生儿的嘴里，看着他们快活的吮吸，小脸涨红的象苹果似的可爱样子。对长的漂亮孩子，我还会多加关照。每到夜间值班，病房那40多个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我在他们的召唤中度过了好多不眠之夜，提前体会了做父亲的艰辛。在陪伴孩子的过程中，感知到小生命的纯真和可爱，我开始懂得和喜欢孩子了，以至在后来的岁月中，每次遇见孩子我都要多看上几眼，有时会禁不住伸手抚摩。

后来，我荣幸的成为爸爸了，可以听见自己儿子的哭声，那一刻是何等的激动和自豪啊。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我独立完成了伺侯妻子月子的任务。由于有做儿科医生的功底，我的月子活干的相当漂亮，单是给儿子洗澡的功夫就让妻子惊讶。一个月的时间，我硬是让儿子由早产儿长成了正常体重，儿子那哭声也由绵绵的变成洪亮，象个大小伙子。每当听到儿子的哭声，我都感到莫大的安慰。妻子对我在月子的表现自然满意极了，给我的服务打个了满分。

火车到达甘肃天水车站，那对年轻夫妻抱着孩子下车了。望着他们年轻的背影，我心中一阵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人啊，在自己的哭声中来到人世，在那一声声啼哭中长大。一代又一代的人类繁衍，每个人都要从孩子做起，长大成人，接着结婚生子，为人父母，养育下一代，再慢慢老去，最后在自己孩子的哭泣中送终。这就是人生，这就是人类代谢。

人生很短暂，总是时常被感动，就象我此时一样。我的音乐感差些，但我好象挺喜欢婴孩的哭声，那哭声是生命的呼唤，是纯真的乐章，是人之初的善美之声。可惜社会太污浊了，把一个个婴儿蜕变了，变的复杂了，成了形形色色的人，再不是“人之初，性本善”，社会也因人的复杂而杂乱了。而我呢，庆幸还能保持清高、自我、友善、不入俗流，能自得其乐，欢娱在宝贵的光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