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和如轩认识,是在2003年。虹刚从大学毕业。来到一家公司上班。一直沉静又习惯独来独往的她,不谙世事。担忧做不好事情难以面对上级,和陌生同事是否可以融洽相处,工作中微细的关联,都是如轩给予指点。他提醒她该怎样做,具体注意什么。然后帮她拿主意,起草方案。她感激他,感激他大哥哥一样的关照。
一天午休,她做的一份报表要重新来。打印机却坏了。她正焦急,如轩走过来。
你还不下班吗。
不。我还得加班。重做一份。
她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嘟囔着几乎喊起来。怎么这样倒霉,这要咋办啊。
如轩让她出去找来几样简单工具,然后不再说话。他双腿跪下来,弯曲身体,低下头。左推推,右试试。满手油污的帮她侍弄大脾气的机器。
大约一个小时吧,打印机终于能够正常使用了。虹歉疚地望着他,竟然大笑起来。
怎么了?男子一脸憨相,跟着笑起来。
你的脸变成花猫了。她止住了笑,我给你擦擦。
不用不用。他有意识的阻止她着急地去拿毛巾。在很难找到借口推辞她清澈的大眼睛里闪烁的真诚时,他为难了自己。
打扰你休息了。我去给你买饭?
不了。你忙吧。我去洗手,来得及吃饭。你要带饭吗?
好的。随便什么都行。
有如轩帮衬,她在单位的工作,还算顺利。
他和她渐渐熟悉。白天。同一办公室的他,慢慢告诉她。他相恋七年的女友,因为家人的反对,嫁给别人了。他竞争的项目经理,落败了。他一个人闷闷的寂寥的日子,他黯淡的希望和单薄地支撑。她才感觉,沉默的目光。少寡的语言。清瘦的身体。他浓密的睫毛阴影里,似乎藏着茫茫无着的无法复原。一路走来,抬眼望着天空时,心里是怎样一副落寞和孤单的样子。
后来的晚上,他有时会打电话给她。她躺在舒适的床上,合上台灯下的书,有时也合上眼睛。听着耳畔温柔磁性的男声。感觉亲切,温暖,宛如恍惚的梦。这样的夜夜入眠,夜夜好梦。她变得快乐而开朗。做事情也顺利多了。寂静的夜和萦绕耳际的声音,是多么温柔亲近的琴曲。
有那么一个深夜,听完他长长的电话,她失眠了。她有种想把他的头抱在胸前的突发奇想。无眠最后,辗转最后,她还是和以往一样,抱着手机熟睡了。
我会不会爱上他?这样几次,只要如此想法从她的心里冒出来。她就自责,傻了还是疯了。她甚至讥笑自己,已经调离公司了。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准确地说,是一个曾经的同事而已,怎么会?
那段时间。晚上闲下来,她洗衣,浇一盆新买的文竹。整理自己租住的20平米房间。看一些杂志,传记,名家散文。也偶尔翻一本法国译著,名字是《女大学生》。外国人长串长串的名字,不善于审视复杂的她,扫视而过。包括那些生疏的地名。小说主人是一个蓝眼睛的28岁女孩凡伦逹。大学期间,一次长假,专程外出滑雪的她,在皑皑雪山遇见了流行乐手爱德华。
好美。卷发的爱德华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女孩,金发如波,蓝瞳如海。嘴唇红润,饱满。眉宇间,骨子里传递出不可抗拒的致命诱惑。她有着冰水一样光滑明净的肌肤。穿棉质夹克,黑色裙子,系桃色灰色混搭的方格围巾。他被她的美艳迷惑了。抿了抿嘴唇。定定地看滑雪场热闹的人群散去。他就追进车厢和她搭讪。
原来是一见钟情。
虹可以猜得他们的邂逅。午夜。拥吻。暧昧酒吧。双目对视。她合上书。不知道他最近怎样。
她离开先前的公司,还留着他的号码。但没有拨打过。他偶尔会发短信问候。
又一夜无眠。接着看下去。
套上驼青色宽大的羊绒披肩大衣,戴上斜条纹的棕红黄绿风情围巾。凡伦逹和爱德华开始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餐馆人很多,凡伦逹借等待间隙,跑下楼梯,躲在一空房角落写笔记。她在另一所小学兼职当老师,也上自己的课。她途经的路,除去地铁,上下车,就剩下飞跑了。有一轮恬静的光芒,随着她长及脚踝的各色裙子,游弋在她匆忙的脸上。她要学习,写笔记。要考试,要答辩。还要赶路给孩子们上课。闹钟。迟到。洗漱间的紧张,忙乱,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时间太短,总是做不了许多事情。她真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吗?一定的。想要有事情做的时候,而且非要做到极好。
爱德华开着一辆红色车来了。他们去了一家餐厅。
安静的去处。洁白的台布,橙黄华丽的顶灯。宽敞明亮的大厅。点了红烧鳜鱼,炒虾球等食物。在彼此的注视里,聊了很久。回家路上,下雨了。凡伦逹坐在车里,听着爱德华四月再见的告别。突然说,我要像电影里那样的热吻,立即的,现在的。她侧转身,倒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他俯下头。炽热的呼吸直逼而来。
为做完一个接一个任务而奋斗的学校生活,枯燥得乏味。倘有爱情滋润,有约会可以期待,是不错的选择。
吃牛排的女孩子,真是不一般的热辣和近乎疯狂的勇敢。
也许,爱是欲望。源于欲望以及满足欲望的爱,是生命力的直接体现。能够相爱着活下去,是温暖,是慰藉。是平淡的依托。
一个男子给予一个女子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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