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好像不吃饭了？

     不吃？咋还活着哩。

     看着表弟一副伶俐的维护神圣尊严的样子，我无语到愤然离去。

     没有丝毫的责怪或者略带情绪，只想随意的交谈几句。可是我分明感觉到敌意。进屋还不到20分钟，便决定离开。我把千里之外弟弟的重托和一份浓浓的牵挂心意，放在姥爷的房间里，我不能肯定，他是否清晰的知道，有人看过他。而这似乎也不重要了。

     北风还是很冷，天阴沉沉的，好像刚才主人的脸。

     回到家，双腿和额头冷得麻木。暖和一会儿了，我还在刚才的情景里，回不过神儿。

     姥爷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和疾病，和自己的末路挣扎。听说他的心脏肿胀了，脸部和手脚也一样，有些变形了，眼睛也几乎看不到了。所幸的是他还能听到声音。

     想帮他翻身，可是，我竟然扶不动。几句问候的话，被他重重的喘息声打断好几次，说话的当间忽然像睡着了。我才喂他吃了两口香蕉，他就摇头了。

     炕很热，跪在上面使劲扶他挪动的我，心里是感激的。只不过和上次看望他相隔10天左右，他微弱的好像仅剩一丝呼吸。已是下午13点左右，我看到桌子上的碗里，有一个完整的僵硬的花卷和碗底毫无生机的咸菜。

     他是不能下炕，不能独自走到桌前，给自己冲奶粉泡馍馍了。不能吃香喷喷的羊肉鸡腿了。不能爽朗的大笑着，和我聊天拉家常了。田间地头，再也不会有姥爷憨厚勤劳的身影。咩咩的羊群里，再也不会有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定定的站着，感觉他和死亡对峙，和日子告别的艰涩，无奈又悲凉。平凡又渺小的个我，在这个复杂又繁华的世界，恍惚间就失去一切。

     往事如烟消散，如水流逝。中年失去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他，是坚强的，豁达的，乐观的。生命最后的辞别之路，漫长的仿佛几个世纪．他是否厌倦嘈杂狭隘的争多论少，是否想了结自己而毫无办法？一瞬间，为了我突兀的冷漠和残酷，为了决绝活着的希望，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痛楚。可是，人类面对心灵或者身体的苦难，解脱无奈时，只能忍受？真想帮他放纵时间，任他逃去如飞，减少或者避开身体与精神的折磨。或者，他能够这样昏昏欲睡，也是幸运？

     我迫切的期望，姥爷康复起来!可是，能么？现在的状况，是等待肝脏同样发病。很多农村的高龄老人，在这样只能用药物维持身体机能的时候，都是这样人性的自然化的。

     落叶靠一阵风回到大地的怀抱，生命在最后的时刻，是否可以有一种协助来解脱，以无痛的宁静，到达终点？一个人，真的不能决定自己的结局？或许，这才是最深重的无助？

     我感到终结困苦的灼眼。当身体与爱，在尘世间释怀而竭尽的刹那，是否，可以自由的决定自行了断？是否，到那个瞬间，心灵的瞳孔交织的种种复杂，都会变得漠然，惨淡？假若还有眷念，还有留恋，在余烬的声息里残留，又将何以堪言？

     姥爷很平静。近乎安逸。他没有呻吟，也不再有企望，不再计较任何尘埃里飞扬的争吵。我因为母亲的离去，无声无息的泪，从来没有定时。面对姥爷的状况，心中只有无法名状的沉重与不舍。是否，真如三毛所说：大概死，便是这样明净如雪一般的清朗与淡漠？

    初春的微风，轻轻吹拂，寒意还在。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我，不要刻意奢望不会属于你的东西。人们不断的来回的地方，是人生的门槛。那里连接着两个世界，生与死。这扇门会不断的敞开，不断的轮回。

     一生，是极短促的一段时间。有一天，生命终会像烈火一样燃烧殆尽。于是，温暖不再，光明不再，眷恋不再。痛苦和思念占据了活着人的心。而我们，在没有失去亲人，没有失去深爱之前，一定要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机会，珍惜拥有的所有。

     一个极敏感的人，会隐藏真我，也会袒露灵魂。在经历一些心境的起伏之后，悬浮的梦想开始沉淀。一些任性和痴念缩小了许多。曾经旖旎的梦，醒了。张望花开花落的心，睡了。那些肆无忌惮挥霍着的时光，一定是另一种心境的青春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