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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引之阮元《经传释词》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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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引之《经传释词》序
阮序
高邮王氏乔梓,贯通经训,兼及词气。昔聆其“终风”诸说,每为解颐,乃劝伯申勒成一书。今二十年,伯申侍郎始刻成《释词》十卷。元读之,恨不能起毛、孔、郑诸儒而共证此快论也。元昔教浙士解经,曾谓《尔雅》“坎、律,铨也”为“欥、聿,诠也”字之讹,辛楣先生韪之。又谓:《诗》“鲜民之生”,《书》“惠鲜鳏寡”,“鲜”皆“斯”之假借字。《诗》“绸直如发”,“如”当解为“而”。“发”乃实指其发,与“笠”同。非比语。《传》、《笺》并误。《老子》“夫佳兵者不祥之器”,“佳”为“隹”同“惟”。之讹。《老子》“夫惟”二字相连为辞者甚多。若以为“佳”,则当云“不祥之事”,不当云“器”。若此之畴,学者执是书以求之,当不悖谬于经传矣。《论语》曰:“出辞气,斯远鄙倍。”可见古人甚重词气,何况绝代语释乎!
自序
自汉以来,说经者宗尚雅训,凡实义所在,既明箸之矣,而语词之例,则略而不究;或即以实义释之,遂使其文扞格,而意亦不明。如“由”,用也;“猷”,道也;而又为词之“於”。若皆以“用”与“道”释之,则《尚书》之“别求闻由古先哲王”,“大诰猷尔多邦”,皆文义不安矣。此举一以例其余,后皆放此。“攸”,所也;“迪”,蹈也;而又为词之“用”。若皆以“所”与“蹈”释之,则《尚书》之“各迪有功”,“丰水攸同”,《毛诗》之“风雨攸除,鸟鼠攸去”,皆文义不安矣。“不”,弗也;“否”,不也;“丕”,大也;而又为发声与承上之词。若皆以“弗”与“大”释之,则《尚书》之“三危既宅,三苗丕叙”,“我生不有命在天”,“否则侮厥父母”,《毛诗》之“否难知也”,“有周不显,帝命不时”,《礼记》之“不在此位也”,皆文义不安矣。“作”,为也;而又为词之“始”与“及”。若皆以“为”释之,则《尚书》之“万邦作乂”,“作其即位”,皆文义不安矣。“为”,作也;而又为词之“如”,与“有”,与“与”,与“於”。若皆以“作”释之,则《左传》之“何臣之为”,《晋语》之“称为前世”,《穀梁传》之“近为祢宫”,《管子》之“为臣死乎”,《孟子》之“得之为有财”,皆文义不安矣。又如“如”,若也;而又为词之“而”,与“乃”,与“当”,与“与”。“若”,如也;而又为词之“其”,与“而”,与“此”,与“惟”。“曰”,言也;而又为词之“欥”。“谓”,言也;而又为词之“为”,与“与”,与“如”,与“柰”。“云”,言也;而又为词之“有”,与“或”,与“然”。“宁”,安也;而又为词之“乃”。“能”,善也;而又为词之“而”与“乃”。“无”,不有也;而又为词之发声与转语。“有”,不无也;而又为词之“为”。“即”,就也;而又为词之“则”,与“若”,与“或”。“则”,法也;“及”,至也;而又为词之“若”。“兹”,此也;而又为叹词。“嗟”,叹词也;而又为语助。“彼”,他也;而又为词之“匪”。“匪”,非也;而又为词之“彼”。“咫”,八寸也;而又为词之“只”。“允”,信也;而又为词之“用”。“终”,尽也;而又为词之“既”。“多”,众也;而又为词之“衹”。“适”、“徂”、“逝”,皆往也;而“适”又为词之“啻”;“徂”又为词之“及”;“逝”又为词之发声。“思”,念也;“居”,处也;“夷”,平也;“一”,数之始也;而又皆为语助。“曷”,词之“何”也;而又为“何不”。“盍”,何不也;而又为“何”。“於”,词之“于”也;而又为“为”,为“与”。“爰”,词之“曰”也;而又为“与”。“安”,词之“焉”也。而又为“乃”,为“则”,为“於是”。“焉”,词之“安”也;而又为“於”,为“是”,为“於是”,为“乃”,为“则”。“惟”,词之“独”也;而又为“与”,为“及”,为“虽”。“虽”,不定之词也;而又为“惟”。“矧”,词之“况”也;而又为“亦”。“亦”,承上之词也;而又为语助。“且”,词之更端也;而又为“此”。“之”,词之“是”也;而又为“於”,为“其”,为“与”。凡此者,其为古之语词,较然甚著。揆之本文而协,验之他卷而通。虽旧说所无,可以心知其意者也。
引之自庚戌岁入都,侍大人质问经义,始取《尚书》廿八篇紬绎之,而见其词之发句、助句者,昔人以实义释之,往往诘鞫为病;窃尝私为之说,而未敢定也。及闻大人论《毛诗》“终风且暴”,《礼记》“此若义也”诸条,发明意恉,涣若冰释,亦复得所遵循,奉为稽式,乃遂引而伸之,以尽其义类。自九经、三传及周、秦、西汉之书,凡助语之文,遍为搜讨,分字编次,以为《经传释词》十卷,凡百六十字。前人所未及者补之,误解者正之,其易晓者则略而不论。非敢舍旧说而尚新奇,亦欲窥测古人之意,以备学者之采择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