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所军

秋　　分

 

秋分不是秋风

秋分被两滴露水夹在中间

左面是白露

右面是寒露

秋风在这天吹得有点凉

 

老父亲独自一人担着箩筐

把一只老死的绵羊葬在村外

十五年养大十二只小羊

夭折了十二只小羊

老绵羊死的时候一声不吭

 

苍老发灰的皮毛有点脏

两颗浑浊的泪

一条微跛的后腿

尾巴上变黑的印记

在秋风中变得僵冷

 

这天，父亲的心比秋风更凉

葬了老绵羊　父亲咳嗽了一声

担起一担结霜的柴草返回家中

走到半路歇息了一下

顺便把左肩的伤心换到了右肩上

 

 

 

 

 

秋天站在树顶上

 

 

秋天站在树顶上

颜色发黄

有点青草变枯的味道

有点淡淡的香

 

捉摸不定的秋风

一会往这面吹　一会往那面吹

地上的谷茬在张望

看见身后的锄犁在疼痛

 

秋天站在树顶上

三个月里琢磨了两件事

一件是开镰　一件是备耕

顺手关紧最后一间粮仓

 

大地和丰收平分秋色

剩下的柴禾被送回了村庄

我看见当年的穷人董铁锁

端着大碗、趿拉着鞋蹲在向阳的山坡上

 

秋天站在树顶上

阳光站在秋天上

一声不响地空旷

一声不响地金黄

 

 

 

 

一　张　白　纸

 

 

一张白纸

彻夜等待着

等待着美丽和幸运的来临

等待着黎明徐徐上升

等待着失散多年的弟兄来敲门

 

一张等待的白纸上

长睡的草原在苏醒

万里河山唤醒古往今来的英雄

躺倒是辽阔是天地在凝神

站起来是沧桑是时光在飞奔

 

一张白纸如果放弃了被照亮

放弃了被点燃

放弃了书写

甚至放弃了白

就会慢慢变黄

 

但它从不放弃等待

即便纸上行走的一万吨白

一万吨黑　一万吨抒情

加起来是三万吨想象

依然远远不够一张白纸托付终身

 

一张白纸的等待

说不清感染了多少张面孔

岁月跟着岁月走去

它卷起的一角

悄悄蒙上了苍白的嘴唇

 

 

 

七十年代的葵花

 

 

七十年代的葵花开在山坡上

一齐迎风摇摆

一齐沉默寡言

 

在村庄附近的山坡上

这一大片葵花

紧紧抓住了记忆的胸脯

 

一会望望附近的村庄

一会仰起头

看看喷涌着万丈光芒的太阳

 

太阳照着山坡上的葵花

东面的山坡一大片

西面的山坡一大片

 

东面的葵花灿烂

西面的葵花也灿烂

一左一右簇拥着时光在飞奔

 

飞奔的途中阳光在变轻

向南有未来

往北有光阴

 

七十年代的葵花留在记忆中

几十年默默无言

一直开在东面和西面的山坡上

 

 

 

古代的人坐在马车上

 

 

 

古代的人坐在马车上

像现代的人坐在汽车上一样

 

暴富的商人坐在马车上

搂紧银质的算盘做着美梦

 

落榜的书生坐在马车上

迎面撞到珠光宝气的妓女在还乡

 

粗布衣衫的农夫坐在马车上

小心翼翼捧着租来的二两种子

 

耀武扬威的将军坐在马车上

押着强盗赶赴刑场

 

千里居官的县令坐在马车上

一边颠簸一边啃着干馍馍

 

不懂事的小孩坐在马车上

子乎者也地背诵着时光

 

古代的人坐在马车上

一路狂奔到此刻这页纸上

 

 

当风起时（节选）

 

 

                                    风起了，

                                    必须试着活下去。

                                        

                                           ──瓦雷里

 

 

 

当风起时

我还没有想好这首诗的开头

没有能力感受和说出更多的诗意

没有能力在人生的路上

充当一个游刃有余的角色

微笑或者幸福

 

当风起时

瓦蓝过的天空变得暗淡

丰收过的大地变得荒芜

时光粉碎了爱情

一寸一寸被风吹散

冷风 阴魂 占据心灵

 

 

当风起时

人生开始变得不可捉摸

易逝的感情在风中飘摇

易碎的心灵无处藏身

梦醒之时

世界已变成两个模样

 

当风起时

不幸的消息一个一个传来

打击这样简单 这样疼痛

我试着平静下来

或者躲开这么多的意外

但是，却不能

 

当风起时

我看不清远处的风景

我感受不到更多的忧伤

我写不出更吸引人的诗歌

不是死亡的阴影

我早已忘却了诗歌在敲门

 

当风起时

天变得越来越短

坐在书桌前的写作

丝毫没有人生的痛苦有意义

撵不走的伤心

什么时候想来就来了

 

当风起时

内心的酸楚寒冷着人生

风雨早已抹平了感情的皱折

但死亡的袭击猝不及防

死亡 遥远的绝响

不留神就站在了身后

 

当风起时

多年的积蓄被风卷走

心痛的感觉将伴随终生

消失带来的苦处

是真实的梦

是离别的伤

 

当风起时

御风远行的声音越飘越远

隐隐激动过的心

曾经欢乐的笑

在诗歌想触摸到的时候

已变作痛 深深的痛

 

当风起时

还有什么陪伴在身边

我看只有回忆

但回忆使寂静陷得更深

当风起时

天越来越冷

 

 

 

梨花与美女

 

一树梨花

在盛开

先于词语的盛开而盛开

先于想象  也先于抒情

先于一种香气的到来

也先于一个美女的惊讶

那拥有美的女人啊

携带着小心翼翼的美

从天涯山脚下出发

往东远离天涯

往西也远离天涯

 

美人今晚暂住天涯

细碎的脚步声

轻舞梨花  风中的花瓣

春天的风  和风

微微一吹

有的花瓣开的更嫩

有的花瓣轻轻落下

盛开着的花瓣面容娇艳

那落下的

在美人的身边躺下

躺下  一言不发

 

一树梨花在盛开

在天涯山脚下盛开

一个美女
怀揣咄咄逼人的美

看着一树梨花在笑

她路过这一树梨花

凝眸  回头

转身而去

 

 

 

 

眼  睛

 

 

左眼午夜  右眼凌晨

看见黑在变白  那层次  那美

一只酸涩  是眼  一只凝神  是睛

 

左眼天涯  右眼海角

天涯咫尺  梨花  周柏  一片石

海角有海  有波澜  舟山沉没

 

左眼跳财  右眼跳灾

两只眼痛着  不转  不跳

没病没灾  牵手  却无奈

 

左眼看你  右眼还看你

一眼是前世  再一眼是今生

多一眼  是黎明  是爱

 

左眼风骚  右眼矜持

瞥一下风起云涌  花落  情殇

瞅一眼寒霜骤至  寂然无声

 

睁一只眼想你  闭一只眼  可以

不想你  两眼关闭

你在哪里  又时时想起

 

醒着是夜晚  睡了

就是晨曦  光阴似箭

有你  可以少一夜愁眠

 

 

 

 

倒  退

 

 

倒退1分钟  在想你

倒退1个小时  还在梦中

倒退1天  阴  小雨  呆在家中

倒退1个月  印象已浅  只有喜悦

倒退10年  刚上太行山  那年秋天

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  从太行之巅

到中原大地  仿佛一张纸

被我200度的近视眼徐徐展开

倒退20年  肃然而立  忽然背井离乡

虽然只有300公里  乡音难闻

一些心事只能藏起来

倒退30年  常常在乡间的公路上奔跑

天黑了  天亮了  内心的秘密渐渐多了

倒退40年  归于虚无

再也不能退了  我还不存在

更不用说诗意了  一点也没有

 

 

 

七 月 七 日

 

 

七月七日  晨  阴  小雨刚停

有雾  霭  远远的天空  一线一线

亮起来  天色压着  目光把前方扶起

 

光阴走到这一天  低下头  凝神  低语

乞巧！乞巧！传说依旧  日子轮回

年年路过  不管衣衫  也不管粮仓

 

光阴面色冷峻  注视着传说  注视着爱情

内心忐忑  有心停下来  笼罩前世  今生

牵紧未来  放牛的  织布的  以及其他

 

瞬间光阴  不长不短  尽量让

每个生命都够用一生  去希望  快乐  爱

去忧伤  失望  恨  生或者死

 

七月七日  有秘密  有等待  有消失

写下这些  就像光阴的自传  部分章节

一点一点落在白纸上  流传

 

 

 

 

那  么

 

 

 

那么停下来

脚步停下来  思维停下来

幸福不露神色  停下来

悲伤牵着河流  也停下来

那么可以理一理思绪

回想一下走过的路

只有前进没有倒挡的青春

一脸无辜的时光  都假装停下来

那么这一丁点的想法

就是十行短诗的容颜

 

 

 

 

秋  辞

 

 

 

 

初秋在去往深秋的路上

经过七个村庄  七个小小的村庄

不远不近  立秋  处暑  白露

秋分  寒露  霜降和立冬

立秋正在场上晒着麦子

处暑的天空飘着嫩玉米的甜香

白露忙着磨快了镰刀

披了件长袖匆匆赶往秋分的山坡

寒露的打谷场上  挤满了谷穗

金黄的色彩摇晃着霜降的米汤

立冬到了  西北风要来了

深秋一边打扫七个村庄的粮仓

一边操办着弟弟的婚礼

顺便打探着邻村的收成

 

初秋在去往深秋的路上

一步赶着一步

经过七个村庄

一刻也没有停息

直至看到了丰收

才放心地关紧了粮仓

 

 

 

秋天慢下来

 

 

 

秋天慢下来

拾起收割后落下的谷穗

铺平待耕的土地

把丰收写在纸上

慢慢变黄  慢慢上升

一点一点与大地拉开距离

涂满色彩的距离

挤满2000公里的秘密

飞奔着从北至南的寻觅

也有从南到北的狂喜

寻觅  狂喜  是一对孪生兄弟

一天之内拜访了两个秋天

一个在北  玉米老了

一个偏南  晚稻刚熟

2000公里的秋天

站起来  是

北方的秋  明亮

稀薄

 

低下头  是

南方的秋  潮湿  下垂

这秋的距离  比一声叹息远些

饱含比北方更北的凉意

和在南方偏南的小憩

 

 

 

 

已  经

 

 

 

 

已经夜深  寂静很空  挂在头顶

已经看不清  朦胧很近  贴着眼神

已经忘记  日子很虚  瞬间消瘦

已经抓不住  神色匆匆  熄灭了心动

已经不惑  半生沧桑  付出了半生的秘密

 

 

 

 

二十一点三十四分

 

二十一点三十四分  有风

一会儿  一会儿地吹  夜色

有深  有浅  还有辽阔无边  无星

无月  无奈夜色  苍茫如幕

一个人独坐  恰似灵魂出壳

牵手  牵着夜色  从郊区  从山脚

从忽远忽近的风  从一个人的内心

牵出500公里的风尘  手挽手

顶着夜色  私语

 

二十一点五十九分  有风

在敲门

 

一  刀

一刀  可以是名字  比如胡一刀

可以是兵器或者凶器  大刀  小刀

长刀或者短刀  可以是词

名词  量词  或者动词  一刀  两刀

三刀  四刀  五刀  见血或者不见血

一刀  可以两断  断为两段

一段无病  一段呻吟  一段天南

一段海北  关键时刻  一刀即可

解决问题  或者再补一刀

把问题解决的更彻底  或者伤口更深

一刀  可以毙命  身首异处

沾血或者蘸血  成为兵器或者凶器

挑起战争或者斩断感情  重点是爱情

一刀  两刀  三刀  四刀  五刀

其实  一刀即可  而且余音袅袅

未  来

未来是一个午后，风，雨，闪电

是距离，是不可知，乃至虚无，捉摸不定

是一个人的内心，被另外的心

猜测，揣度，估计，分析，判断，或者

相信，或者不相信，直至讥讽，嘲笑

在怀疑，在比较，在未来

未来是一树叶子，变嫩，变绿，变色

变枯，依次飘零，落下来，飞走

消失在未来，白天，夜晚，或者

梦里！但此时，刚过芒种，渐至翠绿

叶子生机勃发，未来难免枯黄

此时使劲绿，嫩，飞扬

未来，就是一个电话，高科技

穿越未来，出现，呈现，表情或者

幻象，500公里，或者更远，或者就在

门口，声音，身影，高的，低的

由胖变瘦，或者由清脆变得沙哑

是未来，是依次到来的光景

未来无非变老，看到爱情的结局，释然

回头，走过的岁月，有的模糊，有的清晰

有的海誓，有的山盟，日子更迭

内心坚守，沉默，一个人表达

甚于歌，曲，呜咽，以及午夜

漫步听到的哭泣，伤感，隆隆消逝的黑暗

未来是一个人，独自走，向前走

越过一处又一处墓地，走

走到此地，挖个坑，躺下，填土

变成一座新坟，新的墓地，直至

到未来，一个人路过此地，躺下来

雨

雨  在下  下在路上

有的人高兴  舒服  兴奋

有的人厌恶  伤怀  心生愤慨

此刻  雨在下  一个女人心生爱恋

一个男人居心叵测  在雨中奔走

在雨中奔走  一直奔到午后

午后是光阴的另一个名字

天阴  地重  人心难以揣度

光阴低下头来  雨中穿行

十字路口也没有放慢脚步

光阴不在人间停留  情愿落在一张纸上

仿佛雨下在纸上  淋湿一大片白

再大一些  就淹了  淹没字  词  句

打湿修辞  语法  病句  错别字

以及  空白处的白  一生一世的等待

 

 金所军自选诗

    平型关

    在平型关中秋的夜晚

    古老苍凉的村庄溶进夜色

    月亮挂在天空

    狭长的石头小街冷光熠熠

    我站在城墙

    衰败倾塌的防御工事

    靠了传说，老人的叙说

    我看见它往日的雄姿

    想象它曾经的光彩

    作为关隘的荣耀

    风雨剥蚀着的厚重

    以及不言不语的见证

    就在上午，小城以西20公里

    我们见到了过去的战场

    大山下一条狭长的山沟

    秋风吹拂着荒野的树林

    肃杀，在旷地阴森地发出响声

    这儿发生的战斗写进了历史课本

    经过数十年时间

    山沟里长满高大的树木

    秋风飒飒

    不断有树叶飘零

    飞逝的时光也在落下

    不断地融入大山的沉默

    历史挥洒过的硝烟

    一直在空中飘来飘去

    群山忍受过的厮杀

    直接雕刻成人类隐隐的伤痛

    走进平型关中秋的夜晚

    安静的月光清朗依旧

    照着群山照着古堡

    照着我这个思考的人

    预料之中的战斗

    发生在历史的深处

    一段时光凝结了一种精神

    从惊天动地的呼吸到默不作声的对视

    丰富了人类的表情

    附近，是和平年代修建的纪念馆

    白色的建筑，方圆唯一的现代文明

    在风中默默伫立

    往昔的狼烟给你留下了什么

    破碎的玻璃残渣

    空荡荡的大厅，仅留下

    一位老人巨大的半身石膏塑像

    也早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再没有什么了。这儿发生的一切

    除了历史记载，还有老人的回忆

    陪伴着群山的沉默

    夜晚，

    我在月光照耀的古城想着这些

    1990年秋

    歌谣

    季节中最美的部分向大地呈现

    阳光灿烂葵花金黄

    田野里劳动的人们

    看见我从山坡上走下来

    怀揣一卷诗稿走下来

    在夏天我离家而去

    走过大河走过平原

    离开我的村庄

    离开我的梦想

    离开我多年渴望的幻像

    在路上我遇见三个人

    一个把自己的女儿远嫁他乡

    一个把父亲的尸骨送回故乡

    还有一个乞丐行走四方

    他们风尘仆仆像我的亲人一样

    看见他们我满心酸楚

    为了生活

    像一只蚂蚁像一只鸟

    像一只孤苦伶仃盲目的蝙蝠

    无所求但又心存渴望

    最后我在一条大河边停下来

    望着远处的山峰

    山峰上面的白云

    越飞越高的鸟

    慢慢从视线中消失

    在外奔波的日子不是幸福的日子

    我注意地看着天边的白云

    白云的下面是不是故乡

    我的最后一眼

    随风飘到很远很远

    我怀揣一卷诗稿匆匆回到故乡

    在山坡上看见劳动的人们

    看见漫山遍野的庄稼和野花

    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阳光灿烂葵花金黄

    1991年春

    琵琶弦上的黑豹

    在磁带里，琵琶弦上的黑豹

    风中出现，目光犀利

    遥望古代的战场

    古代线装书里面竖排的文字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一位属龙的少女攥住豹子的尾巴

    在琵琶的四根弦上来回抽打

    惊醒古人中的一个史书上评价不一

    项羽项羽

    在琵琶弦上苏醒过几次

    就被杀死几次

    就是这个人，不是英雄，便是懦夫

    然而他此刻什么也不是

    比历史记载真实

    比传说可靠

    比风中的古城，也遥远不了多少

    就在我面前的录音机里面

    模拟古代战争的喘息

    我看不见但想象出的黑豹

    比战场的困扰更令他难堪

    音符从琵琶弦上溅起

    像一个个受伤的士兵东倒西歪

    英雄和黑豹，他们是兄弟

    他们是符尾相连的音符

    属龙的少女不管这些

    她攥住豹子的尾巴来回抽打

    直至让英雄和草包都落荒而逃

    直至录音机里面的声音

    在午后的阳光中戛然而止

    1994年秋

    中秋节

    一个日子让人渴望

    渴望最圆的月亮

    一个日子从古代开始

    传颂

    像中秋的月光

    明亮，摄人心魄

    这是一年中

    动人的一天

    果实动人，月亮

    动人，千年传颂的

    故事动人，秋天的

    一天，秋天里

    最深入人心的一天

    中秋节。农民的粮仓

    渐满，收割完月光下的

    玉米，农民粗糙的大手

    把月饼、果子献给月亮

    月亮月亮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中秋的月光，中秋

    让人心醉的月光

    撒满大地，群山

    撒满每一个人的衣襟

    每一个向月亮

    许愿的人们

    这就是中秋节

    听得见歌唱

    看得见祝福

    1995年秋

    公元某年某一天

    昨天是落雨的日子

    昨天，淋湿的花瓣

    随风而逝

    这是像往常一样的黎明

    只是刚停雨的天空

    洁净，宽广

    醒来的人们，睡眼矇眬

    呼吸着新鲜空气

    忘记了昨天的事情

    满心渴望今天的好运

    这是秋天的早晨

    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时光

    鸟儿鸣叫，并不比一片落叶的

    响声，更引人注意

    有没有阳光无所谓

    淋过雨的早晨

    就是此刻的光阴就

    是此刻不同的心情

    有的人消化空气

    有的人消化牛奶

    有的人消化报纸和回忆

    这就是早晨

    一天的开始，平常的日子

    每个人都在其中

    只是雨后的天空

    明亮而稍冷

    深邃而安静

    1997年夏

    瞬间

    瞬间：转眼之间

    情感已为时光左右

    一个词语的分量

    在冬天即将来临的时候

    涂满了寒冷僵硬的颜色

    瞬间啊

    一眨眼的功夫

    世界就变成了两个模样

    心情被风吹走

    风景葬送在深秋的岸边

    瞬间！

    竟有这么短的时间

    竟有这么深刻的断裂

    时光流淌

    永远摆脱不掉瞬间的阴谋

    命运也逃不脱

    拿生命来印证一个词语

    一截有点荒谬的光阴

    前面是幸福后面是幸福

    只要离开这一瞬

    离开时光深处命运的暗伤

    该干什么再去干什么

    最多在无聊的时候

    翻开《现代汉语词典》

    看看“瞬间：转眼之间”

    写在纸上的词语

    能说出的有几个

    一生中用一用的有几个

    令心颤动的有几个

    来不及深思已涉及命运

    人生的寒冷

    在瞬间体验得淋漓尽致

    两个世界的桥梁

    只此一瞬

    有的人痛苦有的人高兴

    有的人在远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

    并且惊讶于瞬间的变化

    猝不及防的变化

    仿佛花开的姿势

    也仿佛秋天带来的风声

    只此一瞬

    只此一回

    只此一两个人

    深惧于瞬间的伤害

    和为时光抛弃的生命

    2001年冬

    光线

    光线穿过玻璃

    打在一片黑影上

    黑影就没了

    光线穿过空气

    照亮一些浮尘

    浮尘在上升

    光线穿过树林

    滑过一只鸟的翅膀

    鸟翅扇动了一下

    光线穿过村庄

    拐过一条又一条小巷

    村庄还是柴垛挨着草垛的模样

    光线穿过命运

    晃了眼睛一下

    心情豁然开朗

    2004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