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宏华

在农村，一看见蚂蚁搬家就想到天气变化，快要下雨了，十有八九。现在抬头一看北京的交通，我又在想，这是要干嘛呢？是天气要变化，太阳系要下陨石雨了吗？莫名。

记得1996年刚到北京时，住在北海公园边，感觉真好，每天上半天班，还有半天或步行或骑车参观名胜古迹，拜访老一辈学者作家。那时候北海公园门票5角，香山5角，故宫也只要5元，而且由于认识了紫禁城出版社的一位老教授，进出都不要钱。那位教授喜欢《红楼梦》，也喜欢我的研究方法，便将我介绍给了谢晋、刘白羽、舒乙和爱新觉罗（恭亲王的后裔）、杨义、刘世德等人。

从北京的名胜和名人，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来自远古的力量，尽管他们存在于现代，但根基却是古典的。其中舒乙给我的印象最震撼，他与其父老舍的不同在于，老舍靠文字，舒乙靠气质。那种高贵，只有接近才能感受。爱新觉罗当时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但耳聪目明、思维敏捷，在我讲到什么地方需要引用“红楼”原文时，他就接上来，大段大段的背诵。更有意思的是他的夫人，开始在一旁作画，默不作声，但当我讲完后，她突然站起来，说：绝妙，简直就是福尔摩斯！接着就翻电话本，向别人介绍、推荐我。我说：不用了，我现在的理论还不完善，需要作进一步的研究。离开他家后，我想，果然是皇家血统，身体和思想素质都不同凡响。他的夫人七八十岁了，脸上竟没有一丝皱纹。

然而，满清政府还是败落在了他们祖辈的手里。那么，真正的真龙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康熙、乾隆会是怎样的气宇轩昂、才华横溢呢？

自那年以后，我不再拜访名人，我恐惧，我自卑，我的根太浅。

之后，我开始扎根，向古典求助，自己也明显感觉到力量和信心在日益增强。不料，这条路竟然与现实背道而驰，我被彻底地抛弃。十多年来我一直骑自行车上下班。而且是同一辆车，但身边的人，或者说只要是个人，都开起了小汽车。有的已换了几辆。

开车好玩吗？我在2000年前后试着开过一段时间公家的车，那时还没现在这么堵，但也不好玩，几乎每天都在冒险，还成天担心警察扣分罚款，担心没地方停车……最重要的是污染环境，我认为抽烟、吸毒只是害自己、害家人，但开车却是害整个国家。这是任何一个读过“四书五经”的人，心怀家国天下的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现在的天子真是太能干，北京的变化也真是太迅猛。十多年前，北京除了等候红绿灯，就没有堵车的情况，报上说邓亚萍也只是开着一辆“夏利”，现在的车多得就像蚂蚁，在宽阔的道路上缓缓爬行，堪称“蚁爬族”。很显然，蚁爬族的破坏力要比蚁居族要大，国家更应该关心。只是，现在大多数“蚁居族”之所以要放弃老家的广厦千万间，也是希望在某一天成为天子脚底下的“蚁爬族”。

不禁要问，既然一生都只想做低贱的蚂蚁，为什么要变成人呢？人不一定要富有，但一定要善良，要高贵。相应地，国家不一定要庞大的GDP、税收和就业，但一定要有良好的道德和自然环境。这是作为一个国家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