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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要再和我提小萝卜头了”,我近乎哀求地说。
是的,从那时起到现在,很长时间,关于小萝卜头的一切,我几乎都没有勇气去看去想。
那是个多可怜的孩子,多天真的,多可爱的孩子……
我有一个小侄儿,当我在外面受了委屈,疲惫、落寞地回到家中,他仍毫不嫌弃地扑到我的怀里,仍然信任地、庄重地向我表达他的小小心愿。我抱着他,在窗前给他讲述晨雾,初雪,十五的月亮,除夕的烟花……大地的风云、人间的繁华盛况,我都对他娓娓道来。或者说,我象显宝似的,给他介绍我比他早来的世界的种种。他信任地依偎着我,黑亮的眼睛似懂非懂地望着我,望着窗外的世界。
可是,成人的世界,给了小萝卜头什么呢?孩子们,五个月认母,七个月坐,八个月爬,尽管营养不良,也大体是这样的次序,于是,他和每个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一样,终归渐渐地听懂了大人的语言,渐渐地认识了这个世界。可是,大人,能对这个孩子说些什么呢?
决定将他一起带走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向他下毒手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们,该有着怎样的童年呢?是不是在冷漠、体罚中长大?没有过穿新衣、放鞭炮这些中国孩子的欢乐吗?没有过中秋、端午带来的团圆的幸福吗?我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怎样的生活,后来变成了这样可怕的人。
如果,他在看到这个孩子时,有过一丝愧疚,在刀插在孩子的身躯上时,有过一丝颤抖,我也能把他算到人的行列.
我知道,在重庆,在小萝卜头的家乡,都有他的塑像。很多人觉得,可以用他来教育青少年。可我觉得,他的存在对大人更有益。在他生日的时候,六一节的时候,在每一个成年人为人父母之后,都应该去给他献献花。在他的像前,默哀几分钟,代表人类,代表所有来过这个世界的、感受过生命的自由和欢乐的成年人,对这个幼小的、对成人世界充满了信任的孩子,表示深深的歉意和忏悔。无论多穷的孩子,他也有过和小伙伴奔跑嬉戏、摸鱼、捉鸟的回忆,有过象野马归笼似的背着书包走进学校的不适和欣喜………我们,有多对不住这个孩子啊。他匆匆地来,匆匆地走,用他短暂的、令人哀怜的生命,向人间划了一个大大的悲怆的问号。
刽子手,不来自太空,来自地球,不来自动物,来自人类。我们,人类中每一分子,都有责任思考和检讨。是,我们卑微,渺小,考虑不了政治、经济、心理那些大问题。但是,我们可以有一颗纯善的心:宽厚地对待弱者,知恩图报,多爱人,多传播善和美……也许,世上会少一点点这样让人心碎的不幸。你在给人时,其实也在给自己,因为,你和你心爱的孩子,不会生活在世外桃源、真空当中,终究要生活在大家共同创造的、纷繁复杂的社会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