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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莫泊桑(1850—1893)、美国的欧·亨利(1862—1904)和俄国的契诃夫(1860—1904)三人的短篇小说精致凝练、妙趣横生,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之王”。八年级第一学期第八单元“外国短篇选读”选取了他们总共六篇小说(契诃夫的《小职员之死》和《变色龙》;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和《骑马》;欧"亨利的《贤人的礼物》和《二十年后》)作为教材篇目供师生学习。在进行了单篇学习之后,将三位作家的入选作品串在一起,比较一下他们的小说主题和情节设置的异同,也是颇有意味的。
从小说描写的人物来说,三人的共同之处就是关心“小人物”的命运。(仅就教材入选篇目而言,不涉及他们的其他作品。)但是三人对待小人物的情感态度颇有不同之处。
契诃夫是用讽刺笔法来描写小人物的。他笔下的奥楚蔑洛夫,虽然是一名警官,但是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尤其是那粗俗的谈吐里,我们可以了解到,这是一名级别低下的下层官员,也是小人物。在判决狗咬人的事件中,他见风使舵,出尔反尔,作者极尽挖苦之能事,令他丑态百出,表现了作者对其深刻的嘲讽。受害者赫留金以及围观的众人,作者也没有予以他们一丝一毫的同情,反而是用嘲讽的笔调刻画出他们灵魂的麻木。小职员切尔维亚科夫最后一命呜呼,他的遭遇固然是反映出等级森严的官僚制度对小人物极度的精神压迫,但是作者却用一种极其诙谐、调侃的笔调来记叙这一事件,令读者对这个人物的感情不是同情,而是可笑。我们觉得他的命运不是可怜,而是可悲。
莫泊桑对笔下的人物也有讽刺。比如菲利普夫妇。他们每个星期天定要去海边散步,他们神态庄严的样子,父亲大礼服上永远散发出来的汽油味,都显示出了他们可笑的虚荣心。在《骑马》里埃克托尔同样虚荣可笑。他不会骑马,且偏偏想逞能耐,结果在香榭丽舍大街被他自己的马像个球一样的甩出来,落到了正要冲上来逮捕他的警察怀里。可是作者对人物不仅仅是讽刺,也表现出对他们内心世界的深刻理解和同情。《我的叔叔于勒》中菲利普家庭经济的拮据,迫使他们不得不省下每一分钱过着极为苛刻的日子。克拉丽丝对于勒的态度固然可以批评为“冷酷无情”,但是正是这个果断坚决的女人支撑起了贫寒的家庭。她的冷酷是对贫穷生活的适应,我们不宜苛责。埃克托尔一家一直以来过着贫寒单调的日子,偶尔的一笔意外之财非但没有给他们带来快乐,反而使他们惹上了挥之不去的麻烦。假如不是因为埃克托尔懦弱的性格,他们或许还有可能摆脱敲诈他们的可恶的老太婆,可是,谁叫他们是善良而没用的小人物呢?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对人物的讽刺和同情表现得更甚的是《项链》,笔者将它补充了作为课外阅读,这里就先不分析了。
相比较起来,欧·亨利对小人物充满了理解和同情。他极力发掘人物内心美好的部分。贫贱夫妻百事哀,但是《贤人的礼物》中,黛拉与吉姆为了对方不惜牺牲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这种真挚的爱情使他们成为了最最幸福的一对。《二十年后》中,鲍勃固然是个坏事做尽的通缉犯,但是他对友情的珍视却是闪耀着人性中的光芒异彩,以至于警官威尔斯也不忍亲自下手逮捕他。欧"亨利的其他小说,如《最后一片长青藤叶》、《警察与赞美诗》、《爱的牺牲》等,作者也都是极力发掘小人物内心的美好与善良,讴歌他们的可贵品质。对笔下小人物的感情,他与莫泊桑不同,更是迥异于契诃夫。
从艺术结构,主要是情节的布局来看,三人的短篇小说也是各具特色。
与莫泊桑与欧·亨利精致的小说结构相比,契诃夫的短篇没有出人意料的情节,没有独具匠心的布置,他的情节往往就是撷取生活的片断。照“书海领航”里说的,“他无需编故事,他甚至也不要构思……他能从任何角度开篇,又能从任何章节断流”。契诃夫的小说是没有情节的,至少是没有波澜起伏的情节。但是,契诃夫的小说擅长夸张,采用荒诞的、概念化的形象塑造类型人物,使他有别与另两位小说家。此外,契诃夫的小说惯用“重复”的叙事方式,如《小职员之死》里小公务员因打喷嚏而向将军致歉请罪的五次重复,表现出小公务员一次比一次诚恳的心态和一次比一次恐惧的心理,既活化出一个心理变异的小人物形象。在《变色龙》中,契诃夫再次使用这种方法,让警官出尔反尔、反复无常在六次变化中写尽了他欺下媚上的卑劣心理和狡猾善变、趋炎附势的性格特征。营造了一种喜剧的风格。
莫泊桑与欧"亨利的小说都以精致见长。所谓“精致”,就是对情节的精心设计。但两人也呈现出完全不同的风格。
菲利普夫妇一直迫切盼望发了财的于勒回来,可是一次偶然的相遇打破了他们的美梦。埃克托尔本来过着单调贫寒的生活,可是却突然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正是这笔财富,使他也想尝试一下富人们的有闲生活,带着家人做一次郊游。可是在回来的路上,他的马又意外受惊,撞伤了一位老妇人,使他从此背上了可怕的重负,家庭陷于困境。《项链》更是如此。玛蒂尔德本来嫁给了一个小职员,她虽然不甘,日子却是简单而平静。但是一封意外的舞会请柬打破了宁静的日子,她开始为舞会筹备衣服,去问朋友佛来思节太太借项链了。故事发展到这也算是平常,可不巧的是她偏偏又把项链丢了。丢了当然只好赔偿。玛蒂尔德成了一个穷苦人家的妇女,她衰老了。但是容貌换来的是自尊。她终于能够接受了自己的经济地位,花了十年还清了沉重的债务,她有她穷人的骄傲。可就在此时,她又意外地重逢佛来思节夫人。那竟是一串假项链!骄傲、自尊、十年的辛苦,一下子全都变得不再有意义。仔细分析莫泊桑的小说,我们发现,人生是由一个个意外组成,一件小事就可以败坏你。读罢小说,我们不禁要感慨命运的无常。而小说留给我们最大的思索,或许就是:假如没有这些小事,人物的命运又该会是什么样?
欧·亨利的小说往往涉及两个人物。《贤人的礼物》中的黛拉和吉姆,《二十年后》里鲍勃和威尔斯。黛拉、吉姆都在为圣诞节送对方礼物而筹措忙碌,可是作者描写的只是黛拉的行为活动,只是到了小说结尾,才揭示真相。我们由黛拉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设想到吉姆是怎么为妻子准备礼物而犹豫操劳终于下定决心的。这是一种“十字交叉”的结构,一条是明线,一条暗线,一条实写,一条虚写。在实写的过程中,作者埋下许多线索。这些线索的用意,读者开始并不明白。可是当两者交汇的时候,实写的照亮了虚写的内容,作者先前的巧妙伏笔才令读者恍然大悟,击节赞叹。其实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欧"亨利式结尾”——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二十年后》也是类似。小说出场时的人物是警官威尔斯,可是作者却有意不点明他的另一重身份。紧接着鲍勃登场了,作者把笔墨集中在他身上,通过他的嘴,讲述了他和朋友二十年前的约定,以及他自己在这二十年里的发展状况。接着威尔斯走开了,新来的警探逮捕了鲍勃,并揭示了故事的真相,原来威尔斯就是那位“朋友”。在小说中,鲍勃的故事是主线,是实写。当真相揭露时,我们才明白,原来作者在前文中已经早就为后面的真相设置了众多的悬念伏笔。我们在感慨鲍勃的命运时,也一定会体会到威尔斯当时心里的矛盾,而这些内容,作者没写,读者却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这种由两个人物,两条线索,一个故事组成的“十字交叉”型的小说结构还反映在《爱的牺牲》、《最后的长青藤叶》等诸多小说中。可以说是欧·亨利小说的典型结构。
通过比较三位短篇小说之王的作品,我们可以进一步领略什么是作家的“风格”,这是单篇作品阅读时很难体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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