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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爱违章

(2011-06-21 16:13:09)
标签:

文化

情感

爱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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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违章

/纳兰泽芸

 

1

我怕,我瑟缩着身子,怕冷似地用惊惧的目光望着施辰翔。

 

在我的目光里,施辰翔慢慢地从狂热的激动之中平息下来,恐惧这只黑蝙蝠用翼翅碰了碰他,他也怕冷似地说,我们,不会那么背运吧。

 

我每月如期而至的老朋友已有一个多月不见踪影了。成天头晕得直发飘,一闻到学校食堂飘出来的饭菜味道,就打呕。凌芬问我,海芸,你怎么了?我强作笑脸说,没事,老胃病犯了。

 

你呀,就算高三也不能不要命啊,考大学重要,命也重要啊。

 

施辰翔买来的早孕试纸上两条血样的红线,像两只血红的眼睛嘲讽地斜着我,刹时,我的脑中铙钹齐鸣。

 

铙钹声里,我听见施辰翔说:打掉吧。

 

17虚岁,上高三,还不算成年,医院要父母签字才肯做手术。施辰翔就一次次地跑医院,找那个妇产科医生说好话。

 

最后,施辰翔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个女医生终于给了几颗黄色的小药丸。

 

我把几颗药丸在手心里攥出了汗,没有吃。

 

我轻轻抚摩着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的肚子,17岁的内心,竟流溢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我似乎能够感受到,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正在我的身体里绽放芽苞,那芽苞有个粉嫩的小嘴,在喊我妈妈。那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我不能亲手杀死这个生命。

 

李海芸,你疯了!当我把攥得汗湿的几粒药丸塞给施辰翔时,他像被火烫了一样。

 

我说施辰翔,我今年17岁,再有一年我就18岁,是成年人了,这个孩子既然选择了我,我就不能抛弃他,更不要说活生生地把他杀死!我做不到。你要是害怕,你就走,我自己生下孩子,一切与你无关。

 

 

2

那个尚未成形的小生命还是在我的肚子里死了。

 

施辰翔把那几颗药丸研成齑粉,混进一小碗粥里让我吃进了肚子。

 

恶心,冷汗直冒,肚子的疼痛折磨着我。被折磨了一天一夜,再到医院检查,结果是,药流不完全,要做清宫手术。

 

在被施辰翔搀着往手术室走的时候,我的腿软得不能站立,直打颤。

 

手术室惨白的灯光,一个担架似的手术床,那个蒙着口罩的女医生手术帽也没戴,拶煞着一头鸡窝发,冷冰冰地命令,爬上去!

 

我虚弱得迈不动步子,根本爬不上手术床。我说,医生我上不去。

 

手术床上不去,男人的床怎么那么容易就上去了!

 

我浑身的血直往天灵盖上涌,我听得见血涌动的咝咝声。

 

我借着血涌动的力量,拼尽了力气终于把自己撂上了那张窄窄的手术床。

 

没打麻醉。鸡窝头说,药流后流血太多不能打麻醉。

 

冰凉的刀剪。撕、剪、拽、拉、刮。

 

我咬紧着牙关,牙根快被我咬碎。眼里屈辱的泪水早已被剧痛烧灼得干涸。

 

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觉一个东西从我体内被生拽出来时,我咬紧的牙关里,终于挤出两个字:痛啊!

 

知道痛就好,痛了你才会记一辈子!

 

我像打摆子一样打着寒颤。

 

我永远记得鸡窝头那冰如寒铁的声音。

 

3

半年后,我高考落榜。施辰翔考上了厦门一所大学。

 

虽然施辰翔对我说,等我毕业回来娶你。但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隔着无法逾越的沧海,还有桑田。

 

因此几个月后当我听到施辰翔在大学交了新女友之后,我没有哭,亦没有笑。

 

我在小城里当了一名超市理货员,每天推着沉重的货品在货架之间来回穿梭,把缺了的货物补上去。

 

常常,补齐了货架上的缺口之后,我会发愣——我心里无边无际的缺口,要用什么东西来补呢?

 

二十岁时,经人介绍,我嫁给了一个公交车司机,姓刘,人家都喊他大刘。他的确是大了,三十好几了,还光着。

 

我见了大刘一面,就点头同意了。这让大刘相当意外,相当受宠若惊。他原本想,有着姣好容貌又年轻的我,大概看不上他这个成天油汗斑驳的老男人吧。

 

我知道我对大刘没有爱情,一丝也没有,他激不起我的一丝激情。

 

然而,每当我有这样的念头时,我就在心里扇自己耳光,靠,爱情这两个字是最他妈靠不住的东西,谁为它献身,谁他妈的是傻×。

 

原以为,大刘娶了我,是我对他的“恩赐”。后来我才知道,我嫁给大刘,是害了他。

 

我未成年时的那次流产,让我永远失去了做妈妈的权利。我们想尽了办法,七年多时间,我和大刘一次又一次重燃希望,但不久就被我平坦依旧的小腹将希望击成泡影。七年平坦的小腹也让一次次地急切盼望做父亲的大刘,变成了一个夜夜晚归的酒桶。

 

我向大刘提出离婚,大刘不肯。我说我不能为你生孩子,你要我这个女人有什么用,你这么想有自己的孩子,跟我离了,趁早再找一个,拖晚了年龄大了,难找。

 

我知道大刘是好人,他在想我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离了婚之后怎么办呢?

 

深秋的一天,秋风瑟瑟卷起地上的落叶,我拂了拂前额的头发,看一眼我与大刘简朴的家,扭头而去。

 

那年,我二十八岁。嫁给大刘整整八年。

 

 

4

在南方一座城市,我成了一家酒店的部门经理。

 

那天夜里我值班,已是深夜近11点,听到汇报说一个客人正气急败坏地与前台服务生交涉,要找经理投诉,说是前台预订了当晚8点飞往H城的机票,当客人匆忙赶到机场时,才发现此班航班取消。而且,因为H城并非热门航线,当晚已没有另外航班。

 

原来,航空公司已将航班取消的信息通知到前台,但工作人员因为忙碌而忘记转告客人。

 

这事非同小可,我得赶紧去处理。

 

而且H城是我老家的省城。

 

当电梯门打开,我跨出电梯门的一刹那,我听到客人在怒吼,你们耽误了我的重要事情,你们负责得起吗!

 

突然间,我摇摇欲坠,眼前一阵发黑。

 

我迅速按住胸口,心脏已窜至喉咙口。

 

先生,我们经理来了!

 

四目相对。

 

听见了对方身体里血液喷薄的声音。

 

时隔十年,施辰翔再次出现在我视野里。

 

他比十年前胖了一点点,眉宇间有了沧桑。他的眼睛里,比十年前多了一抹忧郁。

 

那抹忧郁,竟让我的心有点疼。

 

施辰翔乍见我,或许是表情来不及表达内心,这让他的面部肌肉都有点扭曲,他突然失态地抓紧我的手,海芸海芸,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吧!

 

我的内心在翻江倒海,我的脸上风平浪静,我抽回我的手,平静地说,先生,我为员工的失误向您道歉……

 

午夜时分,我靠在值班办公室的椅子上,往事一幕幕涌上眼底。

 

电话铃响了,接起来,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别挂,海芸!那个声音说,我,我知道我伤过你很深,我无颜面对你,可是我无法抑制心里对你的日夜想念,你知道我这些年找你找得好苦吗?

 

那年,施辰翔刚刚考上大学,陌生而新鲜的大学生活,让在书山题海里囚禁了多年的他兴奋得忘乎所以,他潜藏的才华如春雨扫过的新笋,蓬勃得迅雷不及掩耳。他很快成了大学里的拉风人物。

 

房蓉是大学里一位教授的千金,才貌兼备,注定她清高孤傲得像雪山顶上的那朵雪莲,眼界难容俗物。唯一例外的,就是施辰翔。

 

旁人妒羡的目光让施辰翔的虚荣心膨胀如鼓,他成了房蓉的男友。

 

然而,淮南之橘,淮北之枳。不幸的是,施辰翔是那棵橘树,而房蓉偏偏就是淮北的水土,他们水土不服,断然结不出甘甜的橘,只能结出苦涩的枳。

 

当施辰翔回头寻找我这方淮南的水土时,才知道,那方水土已经栽上了别的树种,已无他这棵橘树的容身之所。他亦无力拔去已栽上的树种。

 

之后,他又经历了几段恋情,均是无疾而终,都是他提出的分手。对方追问,他只是淡淡回应:不适合。

 

静寂地夜里,他常常睡不着,他这棵孤独的橘树,无比怀念那方淮南水土,却再也亲近不了。惟有拖着将要萎顿的根须飘荡在尘世间。

 

再后来,他突然听说我离婚离开了家乡小城,只知道我去了南方。他就辞了工作,穿梭于南方的几个城市寻找他的淮南水土,那个叫李海芸的女子。

 

那这次为什么要急着飞回H城?

 

因为明天就是她生日,我从H城转车去小城高中,那里有一个小饭馆十多年了还开着。高中每年她生日,我都在那里陪她过。这些年,每年她生日,我都买个蛋糕去小饭馆,炒几个菜。蛋糕上的数字年年换,今年该是31了。

 

听筒在耳边贴得太久、太紧,我放远一点。

 

耳朵里的鸣声和着泪水,席卷。

 

5

头痛。像有锉刀在两边太阳穴一下一下地锉。钝痛,是一条狂妄的蛇,肆无忌惮地往脑袋深处钻。

 

睡一下,会好些吧。

 

没有丝毫睡意。拿出一瓶红酒,喝一点吧,但愿能睡着。

 

半瓶红酒下去,我伏在会客沙发上,脑袋里一片迷蒙——多像施辰翔上大学去那天的天气,雨也迷蒙,泪也迷蒙。

 

我目送着施辰翔,渐行渐远,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个身影,举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要抢他的行李。我不顾一切跑上去阻止那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我死死地拖住歹徒,大喊,辰翔快跑!施辰翔拔腿就跑了,一会儿就不见了,我舒了口气,歹徒突然回过头来,我才看见他的脸是一块没有五官的惨白平板,没等我惊叫,他就举起了手中的尖刀。

 

我的腹部一阵剧痛!

 

啊!

 

我醒了,头上冷汗淋漓。是梦。

 

可是我的腹部真的在刀割一样的痛。有一把尖刀在那里一下一下地绞动。

 

腹中翻涌,我忍了又忍,还是喷射着吐了出来。

 

我挣扎着抓起电话:前台,叫晚上投诉的那个客人……马上到……我这里来……

 

6

施辰翔抱起我,一边打120,一边在夜晚两点半的街头拦出租车。

 

深冬,就算在这个南方城市,午夜也是冷风如刀。

 

我在施辰翔怀里痛苦地扭动,不停地吐,吐胆汁,吐血水。

 

海芸,你别吓我,你别吓我。施辰翔在发抖,他带着哭音咒骂,他妈的,这些救护车和出租车都碰上鬼了!

 

对面一家娱乐城,有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出来,走到一辆车边,打开车门。抱着我的施辰翔像一支离弦的箭飞过去,一把推开男人,钻进车里,发动车子,疾驰。

 

深夜三点的大街,车辆稀少,红灯稠密。

 

红灯、红灯、红灯,红灯……闯、闯、闯、闯……拍、拍、拍、拍……

 

红灯的红光,电子眼的拍照白光,交替闪现在我模糊的意识里。

 

马三立说警笛是催魂铃,没完没了地说着“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犯法的人一听这声音就腿发软。我听到我们车屁股后面,有“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的声音没完没了地叫。

 

哦,警察叔叔来了。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警察叔叔是好人,有警察叔叔保护,我不怕了,我困了,我想睡了。

 

施辰翔带着哭腔大喊,海芸,求求你坚持一会儿,勇敢点,就快到了。

 

 

7

我活过来了。

 

医生对施辰翔说,多亏送的及时,晚一点点就没命了,急性胰腺炎,死亡率极高,你爱人捡了一条命啊。

 

医生,我不是他……。我刚想更正,被施辰翔一把捂住了嘴,不能多说话,好好休息。

 

那个和蔼的老医生说,快出去吧,警察同志在外面等着呢,跟他们好好说,说清楚。你爱人脱离危险了,我会叫护士好好照顾着。

 

我紧张地抓住了施辰翔的手。

 

他蹲下,轻轻抚摩着我的脸说,小傻瓜,别担心,警察同志不会让我有事的。再说,我能丢下我的“爱人”吗?

 

他刮刮我的鼻子,十年前我违章拥有了你,是因为爱你,但那时太年轻,让你受了许多苦。现在,我违章犯了法,更是因为爱你。但从此,我不会再让你受苦,我要用整个下半辈子,去疼你。

 

窗外,警笛响起

 

——马三立老先生,你搞错了吧,警笛哪里是在叫“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你仔细听听,警笛明明是在大声说“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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