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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风的记忆
昨晚,看高尔泰的《寻找家园》。看到《沙枣》,述及大风中上工,归去时因偷沙枣而迷路的故事,勾起我很多回忆。
我想起的不是偷沙枣,而是风。
打记事起,好像天天刮风,似乎天生对风习惯。但还是有几次,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一次是七岁春天。放学时,起了大风,我在后面,与回家的其他小孩走失。风从西南向东北方向刮,我向北走,怎么也走不正,总被吹歪。结果从庄子东面擦肩而过,跑到庄子后面去了,差点掉枯井里去。
第二次,是同年秋天。有天傍晚,突起大风,四周一篇混沌。天黑了好久了,老爸老妈还没回来。风越来越大,屋角啸声凄厉,房顶不停颤动,随时要被掀掉的样子。我跟弟弟蜷在厨房炕上,又冷又饿。不得已,我只好出馊主意,煮了十个鸡蛋当晚餐。弟弟肚小,吃了三个,我狼吞虎咽,吃了七个。第二天早起,我不停打嗝,满嘴鸡粪臭味。后来很多年,不能吃鸡蛋,闻到蛋味就吐。
第三次,是三年级秋天,一个周日,去放驴。早晨晴空万里,下午起了大风。光滩上,没有任何阻挡,风裹着黄米粒大的石子土块,铺天盖地而来,打在脸上手上,如针扎。我只好躲在驴后面,脸贴着驴肚子,躲过了一劫。傍晚,风停了,我一看,黑驴变成了黄驴,像刚从土里面挖出来一样。回家,照镜子,吓了一跳,脸像是泥塑的,只有两个眼睛,像两个洞,里面有两颗潮红的珠子在动。
最难忘,也最残酷的记忆,是九二年秋天。那时,我寄宿县城六叔家,在离县城好几里的五中,读初二。有天下午,刚放学,太阳还在半空。大多数人走了,我值日,稍慢。我刚离开教室几步路,一阵狂风从后面呼啸而来,裹着我打着旋向前冲了几步。等我醒过神来,四周一片昏暗,啥也看不到了。我伸着手,转身摸回来,足足十分钟,才摸到教室里。风过去的很快,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变小了,但漫天的沙尘,却迟迟落不下来,四周仍然一片昏暗,最多能看到两三米之外的东西。我觉得可以回家了,便上路了。
路上,很少人,碰到三个在路中间哭的女同学,便结伴同行。快进县城时,突然听到前面哭叫连天,匆匆赶上去,一看,吓了一跳。路旁,躺着几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孩,一动不动。从断断续续的哭诉声中,大致听出,原来,小学刚放学,学生们沿路回家,大风突来,把好几个小孩吹到路旁的水渠里,淹死了。哭诉的,是死去小孩的家人。
心里突突乱跳,不敢多看,匆匆回家。第二天,天上沙尘未尽去,仍然混沌一片。稍晚,接到通知,全县学生放假。呆在六叔家里看电视,时不时传来噩耗,谁谁谁家小孩死了,谁谁谁家小孩也死了,都是认识的。好几个,很是活波可爱,前几天还逗他们玩过呢。整天心惊胆颤,晚上噩梦连连。半夜惊醒,浑身是汗,偷偷四顾,似乎到处都是小孩的眼睛,在望我。
类似的恶梦,做了很多年。直到现在,偶尔,还会梦及。
想想,那些小孩,如果没死,现在正是无忧无虑读大学的年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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