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古尔浪洼

 

 

 

　  晚上，在根据地酒吧，与相识10年的老友小胖听歌，喝酒，聊天。

   “……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新疆歌手的歌声，勾起了咱俩的回忆。
　　
　　
　　咱俩同一年出来，进同一家厂，所以相遇。
　　分配时，咱俩同一部门，所以相识。
　　后来咱俩同挤一床，炎热夏夜，裸背互对，终成莫逆。
　　当时两人穷得只剩下买凉鞋的钱，于是各花10元，对付了一双。
　　周日，两人走着去10里外的小镇。
　　其时，正值南州六月，满街荔枝如丹。两人的口水，从街头一直流到巷尾。
　　可惜，口水不是钱，不能换荔枝。
　　只好抄近道，悻悻折回。
　　偏偏半道上撞到一棵荔枝树。遥遥望去，红星点点，似美人朱唇。
　　两人使劲干吞着口水，低头当什么也没看见，匆匆而过。
　　走过百十米，我心终是不甘，回头再望。岂料他老兄也来个猛回头，鼻尖与鼻尖差点撞个正着。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掉头狂奔到荔枝树下。
　　我望风，他爬树。
　　他刚动手摘，我突然发现远处有人来。
　　他狗急跳树，从上面滚了下来。
　　结果并没有人。原来是我近视眼，内心紧张，就远看树是人了。
　　擦掉满头虚汗，才发他右脚光光，凉鞋已牛郎织女，树上一半，树下一半了。
　　我看他手中，只有一个荔枝。
　　再上树？
　　他心惴惴，我心更惴惴。两人都没有了豹子胆。
　　只好打道回厂。
　　路上，他小心翼翼剥开那颗唯一的宝贝，用手在白色的荔枝肉上划出一条中线，而后掰开。
　　那天，就这样，我们各享受了半个荔枝。
　　那是我们平生第一次吃荔枝。
　　那味，真美。
　　
　　一年后，他鲤鱼越龙门，当出货工程师了，成了我的顶头上司。
　　他终于穿上了梦寐以求的鳄鱼牌皮鞋。
　　在车间里，他更是呼呼生风，眼直眉立，俨然真鳄鱼。
　　人人都惧他。
　　我不怕。
　　就连他光屁股我都看过了，我怕他个鸟！
　　他倒也并不在意，还常常找资料给我，帮我这个后进。
　　
　　又一年后，我也咸鱼翻身，当上了品质流程工程师，跟他平起平坐。
　　半年后，咱俩互换：我搞出货，他搞流程。
　　又半年后，我后来居上，当上了QC主管，他成了我的属下。
　　再半年后，他当上了QA主管。咱们再度平起平坐。
　　紧接着，我成了品质部主任，又成了他的上司。
　　
　　新年又临近了，咱俩双双升迁，我做品质部经理，再我的极力推荐下，老总调他去了商务部，任主任。
　　咱俩再度平起平坐。
　　
　　在咱们进公司的第5个年头，咱俩开始各自想有点新的追求。
　　于是，我去了广州一家公司。
　　他则是去了宝安一家公司，先干老本行品质，后改为生产部经理。
　　之后，因各自工作都忙，很少聚头。
　　
　　在我来广东的第10个年头，我又想有点新追求，于是去而复返，再回深圳，在一家外资贸易公司工作。
　　有天打电话给他：“嘿，哥们，最近如何？”
　　他答：“我刚离开公司。”
　　“搞什么？”
　　“市场。”
　　“销售？”
　　“是啊。”
　　“你可是搞生产的啊！”
　　“你不也是搞品质的吗？”
　　“我想有点新的突破嘛。”
　　“难道我就不能有点新的突破？”
　　“是该突破突破了。”我说，“最近有空没？”
　　“什么事？”
　　“聊聊。”
　　“行啊。等我忙完手头上这点子事。”
　　“好，到时候我请你去根据地喝酒。”
　　“好！”
　　“什么时候？”
　　“下周六？”
　　“好！”
　　
　　根据地的歌手换到了第三轮。
　　“我曾经问个不休……一无所有……”胖子歌手很崔健。
　　他说：“有一点了，你有了房，我也有了房。”
　　我说：“嗯，你有了娇妻，我也有了未来的娇妻。”
　　“问问天,问问地,还有多少里……”胖子依然很崔健。
　　我说：“我觉得我正在分水岭上，有时候常常难眠，琢磨现在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他说：“别左右看，往前看。你一定会很出色！”
　　靠，多少年来他都没有改掉这爱乱鼓励我的毛病。
　　不过，当年就是他的胡乱鼓励，才使我有了信心，逐渐成长了起来。
　　“……纵横四海，笑傲天涯，永不后退……”不知何时，很田震的mm上场了。
　　我说：“差不多了，歇菜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少熬夜，养好本钱，才能纵横四海、笑傲江湖！”
　　
　　路上，一阵冷风，苏格兰王直窜头顶，袭击我的脑神经。
我晕晕乎乎，好不容易才晃荡到家。
　　可躺到床上，我却没有酒意了。头脑中一片清明。
　　于是爬起来，在电脑上敲下些文字。
写到此处，我停下来，侧耳倾听——按照我与小胖长达一年的“同床”经验，此刻，他一定是鼾声如雷，睡姿如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