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北大物理系女博士后和一名学音乐的男士相亲。第一次见面,为了找个共同话题,音乐男问:“你能不能给我简单地讲讲霍金的理论?”女博士一愣,“你怎么问这么难的问题?……让我回去想想,下次跟你说吧?”第二次见面,女博士还是没回答这个问题,第三次、第四次……都没有。
这是发生在我身边的真人真事。也许有不少人会淡然一哂:“北大的博士,不过如此耳!”不过这个故事确实反映出面向普通公众做科普的难度。想想堂堂央视,掌握国家喉舌资源,用一个频道做科教节目。如何呢?《探索发现》刚开始是唐诗宋词,现在基本被考古题材垄断;《百家讲坛》一边倒地是文学和历史;《科技之光》就更倒胃口了,倒是谈科技问题,连续看几期就会发现“惊现”、“离奇”、“神秘”、“疑案”……这类词语出现频率极高。科学问题原本具有的严谨质朴与和谐的美感,被搞得乌烟瘴气神头鬼脑。也真同情那些编导为了收视率煞费苦心,可殊不知这样做给人感觉仿佛是一个“清水出芙蓉”的美人被浓妆艳抹,给打扮得花里胡哨。又好像为了招揽观众,在看芭蕾舞前“买一送一”,先加演一场小沈阳的二人转。难怪有人说央视的科技节目,前半段是惊耸片,后半截是搞笑片。
难道说公众对科学或者说科技的兴趣就这么脆弱可怜吗?我做了4年的文科物理和科学素质教育教材,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的一点看法。其实公众,特别是青年人群体,即使不主修理工类专业,依然会保持对科学问题和科技知识很强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在我调研走访的众多开设文科物理或全校科学素质教育公选课的学校中,有很多老师告诉我,给文理兼收的专业开物理课,经常是中学学理科的学生或许是经历了高考的摸爬滚打,掌管逻辑思维的大脑半球略显“劳损”,对自然科学知识审美疲劳,学习热情一般。反而是中学学文科的同学上课热情高涨,和教师高度互动,积极抢答各种问题。学期之末,那些激荡着青春激情、洋洋洒洒的读书报告和小论文也往往出自他们的手笔。
按说,有需求就该有供给。然而,大到社会大众的科普工作,小到我个人做文科物理和科技概论书,好的作品都极其匮乏。其中的关键问题是,作为需求方的公众对科学的关注点和作为供给方的专业人士不一样。这个道理不难理解,但怎么不一样呢?怎么去解决这种差异呢?在这4年来的不断思索,特别是跟供给方和需求方的深入交流,让我对这个问题别有感触。
公众和专家间的这种兴趣的不对接,就好比是小品舞台上见过的一个场景,两个人离着老远就热情招呼,伸出自己的右手,结果却相互平行地擦肩而过。大众对于科学的兴趣往往因为新闻报道、文艺作品和生活中的感性认识引发,关注点容易落在具有新闻效应、传奇色彩的人物和概念上,或者对自己生活中常见,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的现象念念不忘,总想一探究竟。比如说,他们会问“宇宙真的是大爆炸炸出来的么?”“相对论到底说的是什么事?”“爱因斯坦有什么贡献,被你们捧得这么高?”还有一个学文科的朋友拧着眉头问我:“你说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人哈,为什么我一发短信,它就跨越千山万水,刚好钻到我要找的那个人的手机里?这是什么道理?”公众对科学的兴趣感性且跳跃。前文说的那个音乐男,经常自嘲学音乐的人只认识7个数儿,可他一张嘴,就直接把问题捅到霍金的理论。另一个学文科的朋友听一见夸克就两眼放光!三言两语都满足不了他的兴趣,非要追着问“更深更神秘”的东西。可对夸克前的分子、原子、强子、重子、轻子……一连串必要的预备知识,他没兴趣没耐心一一去学。而专家呢,多年来遨游于科学的殿堂,陶醉于理论的完美、体系的严谨,如果拉他上讲台,他可能就会搬出科学大厦某块意义重大的基石,非要摇头晃脑地给你讲上两个钟头不可。
这样下来还不一拍两散?小时候看过一个笑话。说有一个人很饿,买了7个烧饼,吃到第6个都不饱,直到吃下第7个才心满意足,颇感懊悔地自语:“早知道吃第7个能饱,就不吃那前6个了!”不过要是用这位老兄的例子指责公众对科学的态度,也是不现实不公平的。毕竟,作为那不是人家的“业”,兴趣有限是自然的,无可厚非!我经常提醒作者的一句话是:“对物理兴趣大如您者,都进了物理系了。”而当下市场经济,供应丰富,选择权在需求方手里。课讲得没意思,学生可以不选修。书写得太专太深,读者有权不买。节目编得不好看,观众手里的遥控器一秒钟就换台。都说科普是个潜力巨大的市场,可是要从上面切下一角蛋糕也真不容易。要关注有限兴趣,打磨有限解释。换句话说,就是要练就一把手艺,能精心地考好第7个烧饼,把它烤香,做得口感酥软,更要让它好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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